蒲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慕池面对王阿姨是有一点点紧张的。
“家里人都知道你喜欢男孩子,这有什么,你也该谈个恋爱了。我看蒲栎就很好。你们般配的。”王阿姨说完,偷笑着眨眨眼睛,快步走去老慕总房间。
后院就剩下慕池和蒲栎两个。蒲栎不自觉抬手环住慕池的腰,声音里有一些难以压抑的惊喜:“原来小池哥早就和家人出柜了。”
慕池轻轻“嗯”了一声,身体僵着,随便蒲栎怎么抱,而后才说:“因为之前的那一场恋爱很辛苦,闹得家里人都知道了。”
蒲栎听闻,有些替慕池难过,扬起下巴,两手捧上慕池的脸。
“小池哥,我不会给你任何麻烦。你想怎样就怎样,好吗?”蒲栎说。
慕池眼眸下垂,对上蒲栎的眼睛。
这是从第一次之后,他主动地去看这个小孩闪动着星辰的眼,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体都像是要飘起来。
这一句,正是十多年前,他对秦山说过的话。
经历过下午那一场,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蒲栎反倒不好意思了,主动跑去问王阿姨要了上一次住过的那间屋子的钥匙。
王阿姨也不再多言,笑着给蒲栎开了门,床单都是新换上的,没什么可忙。她就只是假借找点东西,和蒲栎聊天。
蒲栎对慕池的曾经,自然也是好奇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探听。
到最后,他也只问了王阿姨一句:“家里人都知道小池哥喜欢男孩哦?”
王阿姨笑,而后神情冷了下来,回头看走廊里没人,才快步上前抓住蒲栎的手。
那一瞬间,蒲栎觉得,王阿姨不像是个居家保姆,而是一直关心着慕池成长的长辈。
她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玩心不定,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小池,他很单纯善良的,再被欺骗一次怕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蒲栎被王阿姨握着的手微微发痛,他用力抽回来一点,笑着点头:“知道了。”
“唉,”王阿姨松开手臂,还是叹气,默默揉了揉眉心,用期盼的眼神看蒲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你们是认真的吧?”
蒲栎又一次点头,比之前更加郑重:“当然,我很认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阿姨的眉眼又弯了起来,放松似的坐在窗口的沙发里。
“阿姨,”蒲栎犹豫着开口,问,“小池哥的上一段,弄得很不愉快?”
“唉,”王阿姨连连摇头,“小池的妈妈有哮喘你知道吧?”
蒲栎点头。
“就是被那个男人背后捣鬼,知道了小池喜欢男孩,一时间接受不了,哮喘病发作去世的。造孽啊,他妈妈那年才48岁,正是过生日的当天!”
蒲栎听了,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无法想象那时的慕池,接连面对恋人离去和母亲离世,会怎样的无助。
“十多年了,我还是看小池第一次带人回家,蒲栎啊,他对你足够真心!”
蒲栎听王阿姨的话,皱紧的眉头又舒展了。过去的那些日子,俨然已经无法修改,他只想要慕池未来的生活里充满快乐。
“小池的妈妈也是个明白人,”屋子里的空气凝滞片刻,又被王阿姨打破,“她最后走的很痛苦,突发哮喘你知道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却一个劲儿地递给我眼神。急救车载着我们去医院地路上,我一直猜她要说什么。最后终于猜对,可她也咽了最后一口气,她什么都知道,就是控制不了病发。”
“她想说什么?”蒲栎问。
“我问她,你是要我们都不歧视小池喜欢男孩对不对。她用力眨动眼睛,而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原来是这样。蒲栎低垂着脑袋坐在床边。王阿姨走了,关上房门,他还保持这个姿势。
晚上风大起来,窗外又开始飘起雪花。蒲栎想到慕池会突然带他去那个山庄,不禁给这次“意外”又增加了一层含义。
慕总是要告诉他地妈妈他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吧。
窗外地雪大了起来,蒲栎推开窗,冷风灌进来,直接催得他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下午吃了药,已经忘了发烧的难受劲儿,他就那么对着风,听隔壁传来的灵歌。
Aretha Franklin的《I Say A Little Prayer》。
第26章
天一亮, 雪就又停了,庭院里终于积攒了薄薄一层。
蒲栎不能再休息,和着早餐吃了药就握着一杯奶乖乖在餐桌边等着。
慕池从楼上下来, 头发吹得松散, 穿单薄的衬衣和西装外套。
“睡得好吗?”蒲栎起身问慕池。
慕池微微牵动嘴角, 扫了一眼空荡的餐厅, 问:“老慕总呢?”
蒲栎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他说:“老慕总一大早就问我台词背熟没有, 我说背熟了,他要我来背一段,我就随口说了陈生重获奖牌后的发言,他怒了。”
慕池摇头,眼睛也跟着微微弯着:“你明知道他胡言乱语, 还这么当真。他现在脑袋一团乱,都不知道你是谁。”
“他知道的, ”蒲栎笑,“他一直叫我小山,哈哈,小池哥, 我和秦山真的很像?”
王阿姨进屋, 听到蒲栎的话,没给慕池回答的机会:“像什么像,谁要像那个鬼!”
王阿姨是蒲栎见过的第二位讨厌秦山的女性,觉得好巧。
“不像。”慕池回, 而后就像是再也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走吧,送你回剧组。”
蒲栎穿上羽绒外套, 乖乖喝光杯里的牛奶,作势就要出门。
王阿姨叫住了慕池。
慕池给蒲栎车钥匙,示意他先去车上等。
蒲栎捏着钥匙笑着点头。
“怎么?”慕池很怕被王阿姨留下来单独问话。他怕对方婆婆妈妈唠叨她那些一辈子没有拍上用场的恋爱经。
“小池,”王阿姨拉着慕池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神秘兮兮,“昨天,那个人来家里了。他们前脚走你们后脚来的。”
“谁?”慕池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那个人是谁。
“秦山啊。”王阿姨的声音又低了一些。
“哦。”慕池表情冷淡。
“他说很久没回国,来住一段时间,游山玩水,顺道看看你父亲。”王阿姨继续,“我看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的,头发长的老长,男不男女不女,看着就烦。”
慕池看了王阿姨一眼,叹了口气,笑得牵强。
王阿姨还在那里义愤填膺,慕池已经推开门,走出好远。
冷风吹得他一个激灵,车库的门开着,蒲栎已经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上。慕池正看他柔软的头发出神,蒲栎就突然转过头来,像是发现了慕池的注视。
两人眼神刚一对上,就都笑了。
不是王阿姨早上提醒,慕池差点就忘了带蒲栎出来的目的。
这两天,有太多突发的状况,让他始料未及。
慕池对待外人总是一副铜墙铁壁的模样,他以为也可以这样对待自己。一夜未眠,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将计划再继续下去。
他早就料到秦山这次回国和他刻意让Jerry投放在电影人上的照片有关。
秦山忌惮着慕池和他的儿子走太近!
按照慕池原本的计划,他就是要堂而皇之地带蒲栎出现在秦山的面前。让对方知道自己当年没能耐得到秦影帝的心,如今却可以把影帝的小孩玩弄在鼓掌之上。
可是,这一夜,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白雪。回忆着他品尝过的蒲栎的滋味。终究还是没办法做这件自以为水到渠成的事情。
慕池准备放弃这个鬼扯的想法,放弃激怒秦山、玩弄秦山之子的想法。因为他意识到这个想法说到底还是过于无耻。
无耻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
蒲栎帮慕池打开车门,车厢里暖烘烘的。
慕池手刚一搭上方向盘,蒲栎就紧握住了他的手指。
“这么凉,我先帮你暖一暖,等暖了再开。”蒲栎眼睛眨动着,睫毛上沾着一层淡淡的要干不干的水汽。
慕池的手指被蒲栎捏着,心越发地疼痛。
他骂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蒲栎这样的男孩不应该被他设计。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一贯的笑,从蒲栎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启动车子。
回剧组的路上,蒲栎一直轻声哼着小曲。慕池却频繁出神。
王阿姨说和秦山一起回国的是一位男性,长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