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番外(19)

一阵安静,气氛古怪。

蓦地,温贤望着裴元浩轻笑了两声,道:“这样啊,那你回去吧,我今晚不走了。”

说罢,他转身冲玄宁道:“儿子,进去给爹收拾间厢房,要离你娘近点的。”

温玄宁咧嘴一笑:“好嘞。”一阵风儿似的撒着欢奔进了门。

这下轮到裴元浩瞪眼了,他瞪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和淑儿都和离了,你还住这儿算怎么回事?”

温贤悠然一笑,不慌不忙道:“和离怎么了?起码我们有过名分,你连离都没得离,还有脸这么晚往公主府里钻,我又为什么不能住这儿了?”

裴元浩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憋了许久,正想反击,抬头一看,温贤早领着瑟瑟回去了,只留给他月下两道疏影。

裴元浩指着他离去的方向,朝着兰陵恨恨道:“这么多年没见了,他怎么还这么气人!”

兰陵公主散漫看了他一眼,道:“行了,你回去吧,最近别来了,有事托人捎信。”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府。

这一夜足够热闹,瑟瑟拉着她爹说了半宿的心事,亥时才回闺房,沾上枕席,以为会睡得很踏实,谁知那梦魇又来了。

跟最初的一样,始于她和沈昭成婚,终于她被幽禁昭阳殿。

梦中悲欢离合十年,走马灯似的历完深宫幽梦,瑟瑟清晨顶着两只乌眼从榻上坐起来,只觉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

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不会再做噩梦了吗,为什么又来了?

她冥思沉想了许久,猜测:可能是之前她全力拒婚,沈昭又答应她延后婚期,跟梦中不一样了,可能结局也会更改,才不再做噩梦。而如今她妥协同意成婚,又走上了梦中最初的轨迹,所以这个预言她和沈昭结局的梦便又来了……

都已经决定要认命的瑟瑟再度陷入两难。

这会儿要是再出尔反尔,且不说不地道吧,阿昭首先饶不了她。

可是噩梦如此灵性,却由不得她不怕。

左思右想了许久,听婳女说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前厅与母亲议事,瑟瑟顾不得用朝食,梳洗更衣后匆匆赶去。

厅中茶烟缭绕,坐着三人,母亲,沈昭,徐长林。

瑟瑟惊讶地看着徐长林,却见他冲自己合袖见礼,微笑道:“数日不见,姑娘还活着,恭喜。”

瑟瑟木然道:“你也还活着呢,同喜。”

她一转身刚要落座,见沈昭的视线逡巡在她和徐长林之间,闪烁精明的锋芒,略有些刺眼。

瑟瑟没往心里去,只去问她母亲:“长林君不是幽禁别馆吗,为何能出来了?”

兰陵公主叹了口气,向她说明了原委。

岐王沈晞负责侦办高士杰被杀一案,原先已找徐长林录过口供,谁知因这几日别馆中不见了一个小厮,令沈晞把视线又投了回来,重新提审了别馆中人,发现徐长林在描述高士杰死亡当晚的去向时撒了谎。

此案棘手,但若是能定性为南楚内讧,是他们自相残杀,便与大秦毫无关系,立功心切的沈晞想把事情都栽到徐长林身上,徐长林自然抵死不从。

兰陵怕沈晞那混账急了再给徐长林来个畏罪自尽,便派人将他从别馆里偷了出来。

瑟瑟心想,那晚徐长林是去见沈昭了,他当然不能说给岐王听——这位长林君倒是挺讲义气,自己正陷于危机中,还能咬住牙关不出卖旁人。

不禁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她将看向徐长林的目光收回来时,恰撞上沈昭正在看她,不知为何,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瑟瑟觉得那两道视线似裹着凛冽寒风,宛如两柄霜刀,满是凶煞之气,飕飕地刺向她的脑门……

瑟瑟不禁打了个哆嗦。

她忐忑地等着母亲和沈昭商量完要事,再他们决定了要把徐长林暂且藏在公主府后,瑟瑟起身,把沈昭拽到了花苑一处僻静角落,绞着手帕,慢吞吞开口。

“阿昭,婚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沈昭负着袖,冷瞥了她一眼,道:“你又想退婚。”

瑟瑟觑看着他紧抿成线的薄唇,放缓了声音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先推一推,好些事我还没弄明白,等我弄明白了……”

“再退婚?”

瑟瑟忙道:“你说话别这么粗暴,我没说要退婚,就是……”她拧眉,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说辞,犹豫了片刻,耷拉下脑袋:“我又做噩梦了。”

谁知沈昭冷哼了一声:“这噩梦还真是有灵性,你想让它什么时候来,它就什么时候来。”

瑟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抬起头,问:“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骗你?”

沈昭站在花树藤曼下,阳光透过枝桠缝隙流转于面,照得他神情愈加阴晴不定,他紧盯着瑟瑟,道:“开始我也动摇过,觉得你编不出这样的故事,虽然荒诞了些,但未必是假的。可刚才我突然想通了。”

瑟瑟愕然:“你想通什么了?”

“你第一次逃婚,是在你与徐长林初相逢之后。后来你同意嫁给我了,是在徐长林被幽禁别馆时。这会儿你又反悔了,恰又是在你见过徐长林之后。”

沈昭一脸恍然,眸中寒意森然,垂眸凝睇着瑟瑟,缓慢且温柔道:“瑟瑟,这些年我什么事都顺着你,生怕你受一点委屈,可谁知道却纵得你越发过分了。”

瑟瑟刚想分辩,却被他拽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沈昭靠在瑟瑟耳边,轻声道:“我爱你,所以可以宠你,纵你,可是这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三心二意,可以来践踏我的真心。瑟瑟,你应当知道我的底线的。”

两人紧相依偎,沈昭身上那股清淡的梨花香缭绕于周,令瑟瑟有些发晕。

她懵了片刻,想要挣开禁锢,谁知沈昭使了力气,她根本动弹不得,唯有靠在他怀里,无奈道:“阿昭,这事真是巧合,真跟徐长林没关系,我跟他真不熟。你……你别急着现在就往你自己头上戴……戴……,梦里那个情形,你要真想要顶绿帽子,还愁将来没有吗?”

第14章 情疑

沈昭箍住瑟瑟的胳膊骤紧,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合拢,紧攥成拳。

瑟瑟弯起胳膊,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道:“阿昭,我知道你生气了,你只有在跟我生气时才会沉默,才会安安静静地听我说话。”

他的手指紧绷,骨节凸出来,森然发白,如铁铸的般,瑟瑟根本掰不动。但她不死心,仍旧挑着他的指尖试图把他的手掌平开。

边用劲,边说:“你和母亲都是一样的人,精明且强势,认定了事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更加不会听我的话。从小到大,我们一旦有什么矛盾,多数是你来哄我,做一点点退让,可最终妥协的永远是我。但这一次不一样,这是我们的终身大事。”

她望着地上没来得及清扫的稀疏落花,轻声道:“我是个挺胆小、得过且过的人,先前虽然被这梦吓得魂不守舍,但你借八舅舅和沈旸来吓我,我一害怕就答应成婚了。事后我又怨恨自己,特别是看见父亲,想起小时候他和母亲的争吵,及至最后离开,我心里更加害怕我们会步他们的后尘。”

“阿昭,我向来干脆利落,我恨透了这般反复缠黏的自己,可是你仔细想想,这原本就不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是你和母亲把我逼过来的,我的心总飘着,我做不到闭着眼睛走路,我心里害怕!”

她说到激动处,猛然使足力气,沈昭那握紧的拳头竟真让她掰开了。

春风舒缓,花枝摇摆,飘来缕缕清馥香气。

沈昭将她松开,指腹上移想要搭她的脉,犹豫少顷,却是放弃了,只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容色认真地道:“瑟瑟,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瑟瑟点了点头。

“你爱我吗?”

方才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沈昭倏然清醒了。

长久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他一心一意想要迎娶的姑娘,是否如他倾心相许。

瑟瑟的手微颤,陡觉脑子一片混乱,视线游移不定,咬着下唇,犹豫地看向沈昭。

两人太过熟悉了,从幼时相伴到谈婚论嫁,一切都是极其自然的事。仿佛走在一条早就指定好的路,两侧有人不停催着他们快快走,催促得太急,让她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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