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锋利,睫毛密长,眼尾的线条像刀锋一样,鼻梁英挺得和眉骨连接在一起,好看的桀骜又张扬,郁楠登时吓得闭上眼睛,呼吸也一并屏住。
“靠,我他妈让你别眨眼,你聋啊。”
耳边是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隔着衣服郁楠都能感受到秦桉胸口的温度和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炽热的呼吸喷吐在鼻翼间,烧得他脸颊燥热。
凑太近了……
郁楠想着,双手抵住秦桉的胸口,将脸偏到一边:“我……”
秦桉“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他的脸扳正,侵身又凑近了一点:“你躲个屁——”
话音没落,郁楠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把把人推了个趔趄,慌张的说:“别过来!没……没事了!”
说罢他拿起盥洗盆里被浸湿的毛巾,捂在了滚烫的面颊上。
秦桉被他突然间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只得作罢,他莫名其妙的低头洗脸,边洗还边低低的咒骂一句:“神经病啊你。”
郁楠惊魂未定的盯着秦桉躬下身子洗脸的背影,就是这幅躯体,宽肩窄腰,身形高大,有暖烘烘的体温和他喜欢的味道,像大雨过后一块干燥柔软的毛巾兜头笼罩下来一样,有着巨大的安全感。
可惜这幅身体的主人,却长了一个迟钝的脑子…
——“手笨脑子蠢,话多还爱哭,倒贴给我我都不要”
想到他刚刚的话,郁楠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赌气似的嘟囔:“你才有病,好端端的洒什么面粉,都怪你。”
“还不是因为你骂我脾气差智商低?你活该!”
两人遇上这种较真的事儿,年龄立马回到了三岁。
“你先说我又蠢又爱哭,倒贴都不要我的!”
“老子说的有错吗!我要你这种废物干什么?!”
“你?!混蛋王八蛋!”
郁楠一气之下,掀起秦桉背后的毛衣,把手里的湿毛巾一把塞进去,恶狠狠的挤了把水,就摔门出了浴室,全然不顾浴室里大声的爆发了一声“操!”
秦桉撩了被浸湿的毛衣,和毛巾一起扔在水池里,难以置信的盯着镜子半晌,才反应过来——
郁楠刚刚,是不是真生气了?
*
年三十,郁楠在爷爷家吃过年夜饭,撑得坐在闷热的车厢里直反胃,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吃水饺和油腻的大鱼大肉,但他身形偏瘦,又是长身体的年纪,好不容易逢年过节,回家都会被亲戚逼迫着胡吃海塞。
他自小乖驯,又不好意思推拒,最后吃得肚皮饱胀,郁爸爸把车开进小区,一个急转弯,弄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着胃撑在前车座的靠背上,正想提议下车透风,车子却是一个急刹车,突如其来的惯性让他一头撞在前车座上。
“嘶……”
倒吸一口冷气,胃里顿时难受的更厉害了。
“秦桉?这么冷的天在楼下站着做什么?”郁爸爸摇下车窗,在黑暗中分辨出了那抹高瘦的身影。
秦桉低下头问过干爹干妈好,就敲敲后面的车窗,说:“我找郁楠放烟花。”
郁爸爸把他放下车,直接把车往地下车库开去。
郁楠下车后和父母道了别,却被汽车的尾气熏得又是干呕一声。
“你做什么?孕吐?”黑暗中秦桉的表情虽然看不清楚,但语气里却掺着一丝调侃的味道。
郁楠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没做声。
秦桉挠挠脸颊,声音柔和了下来:“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郁楠不答,只是冷着一张白净的脸紧了紧脖子上有些漏风的围巾。
“啧,行行行是我错了,”秦桉没什么耐心哄人,干脆岔开话题,拉开棉衣拉链,把怀里热乎乎的东西塞到郁楠手里:“上次欠你的烤红薯,给你。”
香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郁楠感觉胃里稍稍舒服了一点,便故作冷冰冰的斜他又一眼:“年三十还有卖红薯的?”
“老子拿烤箱自己烤的,”久站在寒冷的冬夜里,秦桉吸了吸鼻子:“谁知道你这么磨……谁知道你们回来这么晚,我都怕风给吹凉了。”
秦桉顿了顿,又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全他妈在靠我的体温维持温度,操。”
郁楠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他把温热的红薯贴在秦桉脸上,问:“冷不冷?”
秦桉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你废话吗?你在楼下站半个小时试试。”
“那给你吃这个,”郁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用牙齿撕开后塞到秦桉嘴里。
“这是什么?”秦桉张口就接,软软糯糯的口感在口中化开后,接着散出了淡淡的酒精味,有点上头:“你不会给老子投毒吧?”
“我奶奶自己做的阿胶糕,里面有黄酒,吃了暖和,我给你带了好多回来。”郁楠想想,眨着黑亮的桃花眼补了句:“还能美白。”
“……”
“你他妈别找茬啊我警告你!”秦桉咒骂一句,作势要上手,却被郁楠灵巧的躲开了。
肤色梗是道过不去的坎儿,秦桉小时候虽然没有像郁楠一样白到反光,但扔在普通人群里却也算不上多黑,自从学了游泳,便每年夏天黑一个度,饶是秦妈妈每天逼他两罐牛奶,也挽救不了一去不复返的肤色。
每次郁楠拿这个事开玩笑,总能迎头挨一个爆栗子,今天秦桉冻得手麻脚凉,懒得理他。 “你不是今年想放烟花么,给你。”
秦桉冻了半天,总算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郁楠接过袋子,惊喜的把里面的烟花拿出来,声音里掩盖不住兴奋:“我考试前随便说的,你居然记住了。”
蠢样。
“你以为我的脑子像你一样笨吗?”秦桉哼笑一声,抬头呼出一口白气:“今晚好多星星啊。”
“星星?”郁楠拆开烟花的包装盒,和秦桉并肩站在一起,抬起头,接着就委屈的皱起了小脸:“哪有啊?”
秦桉这才反应过来郁楠有先天性夜盲症,在暗处视力极差,这么远的星星是他根本看不到的。
他连忙低咳一声:“我看错了,是信号塔。”
如此劣质的谎言,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赶紧放烟花吧,外面太冷了。”
郁楠倒是没有表现的很失落,他把烟花分给秦桉,多余的放到花坛上,秦桉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接着对上郁楠手中那根点亮。
大城市没什么年味,大型的烟花爆竹自然也是批准后才允许燃放的,郁楠想放烟花,只能用这种小小的手持冷烟花代替。
烟花棒虽小,但点亮的那一刻却是绚烂漂亮的,星星点点的火花喷放出来,璀璨的宛若镀上火光的昙花,在两人的眼底映出细碎的流光。
秦桉忽然想起来去年的暑假,两家人在乡间度假的时候,他同郁楠一起在河边吹着夜晚的河风,听着夏虫在从中低语,望着河面上被冲碎的月光,游过的鱼群偶尔摆尾,惊起芦苇荡里飞舞的萤火虫。
漫天的星星挂在夜晚的天空中,夜幕仿佛一块缀着星钻的幕布,笼罩在一望无垠的苍穹上,郁楠的脚撩着河边的水花,仰头问秦桉星星是什么样子的。
秦桉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星星没什么好看的,偏头却见漫天的星河倒映在郁楠黑亮的眼睛里,潺潺的河水揉碎了水中月,但郁楠的眼底仿佛盛满了天上星…
一如此刻倒映在他眸底的烟花一样,盈亮,璀璨,盛满了灿烂的星火。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秦桉很想回去告诉郁楠——
星星啊,就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第7章 重感冒
新年一过,草长莺飞,柳条抽芽,时间立马就过得快了许多,一晃就临近五月,秦桉却在迟来的倒春寒中,生了一场大病。
原因还要从前一天说起,已经回暖的天气温度骤降,原本就令人身心焦虑的一模考试被阴沉沉的天气更添一丝紧张的气氛。
考试结束后的大扫除是学校一贯的习惯,一模当然也不例外。
窗外阴云密布,学生们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楼道里充斥着各种哀嚎抱怨的声音,伴着空中远远传来的一声闷雷。
要下雨了。
郁楠忧心忡忡的向窗外望了一眼,转头却和一个端着水盆的男生撞了个满怀,胸口的校服瞬间就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