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会麻痹神经,柏清舟向来是讨厌的,唯独这一刻,它成为了他最后的慰藉。
一杯,两杯。
柏清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酒精是这样奇妙的东西,能让人恍惚的,飘飘然的,仿佛能忘记所有烦恼。
可他还是忘不掉。
酒精在血液中充斥着,他终于彻底放纵了,他放下自己所有的傲气,就这么直直地跑到夏星河的家里来堵他,见到他的这刻,所有的情绪都再无法隐藏。
他不想失去他。
柏清舟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委屈,沙哑的嗓音落在耳边,让夏星河彻底怔住。
现实与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他根本没想过柏清舟想买房子是因为他。
“你怎么之前不告诉我这些呢?”他问。
柏清舟的语气更委屈了一点:“你都不愿意带你的父母见我……我怕你不愿意。”
心脏蓦地酸涩一片,夏星河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也没有给予过柏清舟足够的安全感。
他囿于过去的记忆中,以为柏清舟还和以前一样不在意他……大概柏清舟也不好受吧。
夏星河的动作软了下来,主动亲了亲柏清舟的唇角,“是我错了……我们进屋说,好不好?”
醉酒后的柏清舟格外听话,冷漠的外壳全然消失不见,小朋友似的,夏星河牵着他的手走进房间,扶着他坐在沙发上,转头对他说:“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要。”柏小朋友突然不乖了,蓦地伸手拽住夏星河的衣服,“不要你走。”
修长的,完美的,握持过无数把手术刀的手此时紧紧地拽住夏星河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就一下,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夏星河柔声哄着他,掰开他的手指想去给他倒水,刚走两步,又被柏清舟拽住手腕,紧紧握住。
“不要走……”
柏清舟低声说。
“我不走,就去给你倒点水。”
夏星河有些好笑,没想到柏清舟也有这么粘人的一面,他凑过去,安抚性地亲亲他的唇角,刚要起身,又被他猛地拽入了怀中。
“……好吧。”
夏星河没了脾气,知道他这是醉得彻底了,还想着第二天早上要拿这个来笑话他,他动了下肩膀,想要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哪知柏清舟好像是误会了他还要走,蓦地收紧了手臂。
片刻,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汪。”
狗叫?
夏星河一怔。
“汪。”
又是一声,低沉又清晰。
柏清舟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低沉的嗓音却难得别扭又委屈。
“夏星河,”他的吻落在他的头发上,委屈的,呢喃着,“我都学狗叫了,你怎么还要走啊?”
心脏像是浸入柠檬水中一般酸酸涨涨,夏星河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
“为什么……要学狗叫?”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后悔了。”柏清舟闷闷地说,“不想你走。”
竟然是这样。
夏星河怔了一下,又突然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像是找回了自己心爱的糖的孩子。
当年分手时不欢而散,他曾愤愤丢下一句“谁后悔了谁是狗”,原本只是一句气话,他都忘的七七八八了,却没想到柏清舟惦记了这么多年。
回想起两人重逢时柏清舟的那声狗叫,夏星河突然感觉到鼻头一酸,他一直以为柏清舟是在他们重逢之后的某个瞬间喜欢上他的,原来他也曾经对当年的那段感情念念不忘吗?
夏星河的喉结滚动着,深吸着气,终于勇气把当年那个刺痛许久的伤疤解开了,他的嘴唇轻颤着,问柏清舟:“你当年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要出国啊……你考虑过我们的将来吗?”
“我考虑过!”柏清舟毫不犹豫地开了口,语气又稍稍一顿,“我申请的是可以陪读的学校,还让你考过了英语。可是……你周围有那么多朋友,你和他们每个人都关系那么好,我……我怕你不愿意因为我和他们分开。”
酒后的柏清舟终于学会了坦诚,惶惶的,把内心剖开给夏星河看,夏星河的心脏闷闷地下坠,直到这刻,才终于察觉到了那些掩盖在岁月深处被他忽视掉的细节。
所有的不解都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柏清舟不是什么冷漠无情的男神偶像,他也会惶恐,会不安,会吃醋,会害怕失去,只是他习惯用冷漠来掩饰在意,从没有倾诉过自己的委屈,于是在他这里,他变得反复,冷漠,不讲道理。
张阿姨的话在耳边响起,夏星河好像终于明白了当时帮助竹子康复时他没能理解的一些道理。
沟通与交流是两个人共同的功课,缺一不可。
他埋怨柏清舟冷情又闷骚,不会表达,其实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都爱得小心翼翼,委屈和不安都藏在心里,自以为是在妥协退让,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把爱人推远离去。
现在想来也是,他们之间虽没有对像竹子一样跨越物种,却从小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各自拥有独立的二十多年,哪可能默契到一眼就完全读懂对方的心思,再无任何芥蒂。
重来一次,他们差点又重蹈覆辙,挣扎与不解交织着,又终于再这一刻彻底坦白了一颗真心。
幸好,他们没有轻易放开彼此。
幸好,这次是不同的了。
夏星河发狠一般地吻上了柏清舟的唇瓣,大口地喘息着,颤抖的亲吻着,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又摸索着解开了柏清舟的皮带扣,一直到两人的身体再无一丝缝隙时,他才终于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
……
“柏清舟……”
夏星河坐在他的身上,再次颤抖着吻上了他的唇瓣,呢喃道,“幸好你还在。”
*
第二天一早,夏星河是被阎才的电话吵醒的。
昨晚折腾了几乎一整夜,夏星河的手脚都酸软得没了半点力气,手机铃声响起,柏清舟还闭着眼,夏星河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到阳台接通电话。
“喂,小夏!”
电话那边,阎才的声音有些着急,“你昨天怎么回事,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可担心死我了!”
“没事没事,”夏星河赶忙说,“我昨天没拿手机。”
“那就好。”
阎才稍松口气,又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我就说没事吧,你还不放心。”
“还不是因为你说小夏给你发短信……我还以为他俩吵架了呢。”
阎才嘀咕着和身后人说了两句,又转头问夏星河;“真没事儿吧?”
“真没。”夏星河着回答,又后知后觉察觉到了点不对劲来。
“阎哥,”他问,“你什么和聂哥待在一起啊?”
阎才平时在外地,少有回来的时候,聂兴朝则就在聊湖定居,上次旅行之后,夏星河还在想着以后两人会不会有都点什么,倒没想到,他们还真搅和在了一起。
这大早上的,不是睡一起了吧?
“咳咳,”听到夏星河的话,阎才的语气马上一变,“那啥,我就回家拿个东西,顺便和他见一面……好了好了不说了,先挂了啊!”
阎才慌慌张张地挂断电话,声音掐断的前一秒,夏星河又隐约听到聂兴朝说了句:“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嘟嘟的忙音响起,夏星河会心一笑,带着笑意重新走回卧室。
开了门,柏清舟已经醒了,淡色的眸子注视着他。
“去哪里了?”
“阎哥打了个电话过来,”夏星河笑笑,又重新回到床上,“时间还早,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柏清舟微微颔首,默不作声地换抱住了他,手臂收紧。
两人做过很多次了,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但或许是昨天刚刚经历了一场误会,夏星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耳边是柏清舟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夏星河不觉抿了下嘴唇。
“柏清舟?”
“怎么?”
夏星河问:“你真的是在给我爸妈看房子?”
“嗯。”
柏清舟淡淡垂下眼眸,“不是你说想把父母接到这里来?”
夏星河的心里一软。
他果然是听到他和秋桂月打的那通电话了。
“对不起……”夏星河愧疚地亲了亲他的侧脸,“是我错怪你了。”
“嗯。”
柏清舟应了声,有点别扭地转过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