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异者有之,惊喜者有之,疑惑猜忌者亦有之。
突然听到门外几声巨响,竟是震得半座山直晃。
有兵卒急急来报:“众位头领,适才天降巨雷,将一棵大树劈倒,下面露出一块石碑来,上有铭文!”
众皆哗然,公孙胜此时刚被人用一盆冷水“救醒”,将手一伸大声道:“那碑文定然与天帝圣谕相关,大家赶快过去看上一看。”
众人齐往后山跑去。
到得地方一看,见一棵合抱之粗的大树倒在地上,树冠被“天雷”给劈焦了一半,下头果然露出一块碑来。
侧首一边写的是“替天行道”,另一边写的是“忠义双全”。
萧让凑近碑文看了一眼,大声惊叹:“果为神迹!这碑上写的正是我等姓名,与天罡北斗星位座次相对,与适才公孙先生所说的毫厘不爽啊!”
众人大惊,纷纷凑过去找自己的名字,果然与刚才公孙胜说的一个字儿都不带差的,这下再也没有人范嘀咕,再也没有人心有猜忌。全都跪在地上磕头,感谢上天显灵。
柴进上前几步道:“上天感应,显此神迹,又将我等分次定序记于碑上,当是明示众位头领各守其位,断不可乱了位次,逆了天意!
往后,再有胆敢以下范上不守本份者,我等皆可代天诛之!”
众人叩头道:“天帝显灵,已将神授之意传于我等,我等安敢造次?但请大头领上座,受我等一拜!”
众人一起拥着二郎在正中坐了。
柴进带着我在他旁边侧手立了,对二郎道:“但请大头领说上几句话吧!”
二郎沉吟一瞬,当即站起来高声道:“我等即为天星下凡,当是替天行道,匡扶正直。
往后,但有欺凛弱小者,本帅定诛之!
但有鱼肉百姓者,本帅定诛之!
但有不孝长辈,不敬尊长者,本帅亦诛之!”
众人再次顿首:“我等谨遵大头领教诲!”
老夫那颗少女心在空中暴裂,散为片片粉色烟花。
我们家二郎读书不多,不会说那些花里胡哨的言语,张嘴便是铁的纪律,字字掷地有声,句句一针见血。
你不当大头领,谁还能配?
行礼以毕,众人哈哈大笑,回聚义厅依位次坐定,每人鬓边插上一朵鲜花,焚香祝祷,共结大义。
此时,每个人脸上都大放光芒,神色之间满是说不出的自豪与自信!一股看不见的凝聚力集合四周,将这一百多颗心结结实实地凝结在了一起!
我私下里拉了拉我哥的袖子:“哥,你这招实在是太绝了!此时人心已聚,固若金汤!”
“就你小子鬼,这也能看出来。”我哥装作咳嗽掩口,“自从听说宋江和吴用算计你的事儿,我便计划着怎么把这二人除去给你清路。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晁天王,猜他中那一箭不会这么简单,回到梁山我就先抓着公孙胜逼他说出实话。
果然,这就是宋江和吴用的计谋。
他们原计将晁盖害死,在他的葬礼上叫公孙胜演这么一出戏,自然而将就将你的名字从这一百多个人当中除去,再以神授天意为名,宋江占了头一位天魁星宝座,吴用第二,公孙胜第三,其他人分列位次以示拉拢,让整个梁山落入他宋公明一人手上。
于是我便将计就计,一边暗地里叫安道全守着晁盖寸步不离,务必保他一条性命,另一边又逼着公孙胜及时把这个戏路子给改了,按我给的本子演下来。
这下你与二郎分坐第一第三把交椅,实权在握,任谁也奈何不了你们两个。”
我说:“哥,你凡事都只会替我和二郎着想,却把自己的位次排在第十,反叫公孙胜坐了第四。”
“啧,适才还说你聪明,这会儿你可就糊涂了?你和二郎是两口子,分别占了第一,第三,卢俊义坐在中间是为堵众人口舌。他欠咱们恩情份定然全力辅佐,哥还往那么靠前的位置坐干什么?
公孙胜那人鬼得很,我若是不把利益给他许够,怕他中间反水,那第四把交椅给他坐也正好。”
“哥,你就是个当宰相的材料,我看这智多星的名号该是给你才对。”
“臭小子,少哄你哥开心,你不怪我让二郎坐了第一,叫你坐了第三就好,毕竟夫为天纲嘛。”
“哥,要不是为了二郎,我也不稀罕那个什么头把交椅呢!你这么安排算是只有那么妥当了。”
我扯着柴进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给他满满地斟了一杯酒:“您这奇计一出,顺利清走了宋江和吴用两个奸鬼,又使梁山上这一百多条好汉全都拧成一条心,往后咱们梁山可是固若金汤了。”
柴进满脸得意:“那是,我小弟两口子的江山,我看他们哪个有本事再动?”
“哥,你回来之后见过朋朋了吗?”
我哥说:“见了她一回……”
话音没落,但听身后的晁盖大着嗓门道:“但说我晁盖英明一世,怎会为匹破马折了一只眼睛?原来是应的天数啊!
你们听听:我,托塔天王晁盖上应天伤星!若是身上未带明伤,如何应得此数??我这只眼睛看来原本就是该丢!”
李逵挥着板斧道:“俺就说俺是个善良的人,你们还都不信,说俺爱杀人,是个恶鬼!
现在你们可知道了,俺李逵是天杀星下凡,命里就带着一个杀字哩。
不过现在俺可不乱杀人了,俺听大头领的,杀贪官,护百姓!俺得办善事哩!”
施恩咬着手指头若有所思:“怪不得我这么爱哭呢,原来我是地伏星,所以就爱趴在地上哭嘛。”
我和柴进皆有些忍俊不禁。
林冲和戴宗举着酒杯过来敬酒,我哥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我生怕听身后那些二货再胡吹一阵会忍不住笑场,折身出了大厅想要缓口气去,忽见旁边的草丛里飞快地跑过去一个人。
我想也没想,上前一把拉住他:“花荣,兄弟们都在喝酒,你又去哪儿了?”
花荣一翻白眼:“喝多了,出去撒泡尿,这你也问?”
我把他的肩膀一攀:“光去撒泡尿?就没干点别的?”
花荣冷脸笑:“三头领,难不成你希望我干点什么?”
我呵声笑道:“这话说的,我能希望你干什么?
今日咱们这一百零八个人挨个得了位次,宋江和吴用他们两个留着也没用了,干脆趁这会儿功夫,你陪我一起把他们两个人给杀了去。”
花荣脸色陡然一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想见血,怕是别的兄弟们也不想。”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所以呢,你刚才是去哪儿了?”
花荣咬着嘴唇没说话,我对身后的小兵道:“现在你马上去看看,宋江和吴用两个人还在老地方关着吗?”
小兵领命而去,不会儿就跑回来,一脸惊慌道:“三头领,不好了,宋江和吴用他们两个人已经跑了。”
我悖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花荣的领子:“花荣!你怎么这么糊涂!
他宋江为人阴狠翻脸无情,又熟知我们所有人的底细,你将他私自放跑,可是给我们整个梁山埋了一个最大的隐患?”
花荣眼瞅着赖不过,干脆瞪眼吼道:“那你又让我怎么办?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或是眼瞅着我们所有人共享荣华,却把他关押起来当个囚犯?
他在你眼中是个罪人,可他却是我的朋友!我花荣看不得朋友落得如此田地!”
“他宋江是你的朋友,那我们呢?我和二郎不是你的朋友?我哥柴进不是你的朋友?林大哥,戴大哥我们不是你的朋友?
你为了一个宋江竟然忍心背叛我们梁山这一百多号人?
我告诉你花荣,他宋江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只要能顺利离开梁山,定然会将我们所有人都给卖了!其中也包括你!”
“他不会的!宋江他不会的!他是我的朋友,他不会出卖我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他肯定不会的……”
花荣竭厮底里的大吼着,眼泪却忍不住顺着眼眶滴落下来。
他蹲在地上喃声说道:“不会的,他不会的,宋公明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他以前……他以前从来不这样,他从来不这样!在他的心里,我也是他的朋友。”
过了半晌,他抬眼看我:“西门庆,我知道我这件事情办错了,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