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院大人真聪明。”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点头。
被付丧神随口又撩了一把的天上院琉璃默默地举起手里的抱枕挡住脸,坚强地稳定住了自己的理智,“那么藤原美月又是怎么回事?”
“藤原小姐并没有成为般若,她只是借用了般若的面具。”
天上院琉璃闻言一呆,“还有这种操作?”
三日月捧着茶杯喝了口茶,微波浮动的水面映照出付丧神和苍穹同色的眼眸,眼中笑意温柔却像拂过天际的青岚一样不可捉摸。
“自然是有的,而且,借用了般若的面具之后也可以调动般若一半的能力。例如蛊惑被那张幻化出来的容颜迷住的妖怪和人类。”
“可是这种事肯定会有代价吧。”听他说完后,天上院琉璃斩钉截铁地道。
三日月宗近略有些意外地稍稍抬眼,就看到女孩眼神清澈地看过来,“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能够那么轻易就拥有力量,相应地肯定也会付出想不到的代价!”
“对。”注视了她几秒,拥有神明般美貌的付丧神弯了弯唇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真实了些许,“如果所有人都像天上院大人这样清醒就好了呢。”
“诶?”被那双天穹一样美丽的眼睛注视着,天上院琉璃的脸瞬间爆红,再次把自己埋进了抱枕里,“所,所以说藤原美月付出的代价是?”
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转移话题,三日月宗近微微偏了偏头,从善如流地回答到,“大概是被妖气侵蚀,之后会彻底堕落成妖怪吧。”
“这,这样啊……”黑发少女从抱枕后探出头,抱枕流苏旁露出的半张脸上是稍微有些纠结的表情。
“不要觉得这是好事哦。”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三日月宗近悠悠地继续说道,“如果是天生天养的大妖怪也就罢了,事实上,由人类或者神明堕落为妖,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甚至大部分由其他生物暗堕成的妖怪在初期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只知道怨恨和杀戮。而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不知控制,即便复了仇也会沾上无辜者的鲜血引来阴阳师或者巫女、僧侣的讨伐。”
“而且,一般而言,只有高等阶的妖怪才能拥有近似人类的形态。”
看着天上院琉璃倏然睁大的眼睛,三日月宗近微笑着点点头,“就是您想的那样,那位藤原小姐如果真的成为了妖物,大概也就是低等级的发鬼之类的。不,说不定比发鬼还要……”
天上院琉璃默默捂住了脸,打断了他的话,“等等,我明白后果的严重性了,请您不要再说了……”越说越可怕了啊!
三日月宗近于是从善如流地闭嘴喝茶。
黑发少女揪着抱枕怏了一会儿,轻声嘟哝,“我这一次是不是太冲动了?虽然不后悔,毕竟我的确是有帮助到人的。但是长谷部好像引起非时院的注意了,之后会不会有麻烦……”
“事实上,直说也没关系的。”
“嗯?”天上院琉璃扭头去看闲闲地坐在原地喝着茶的三日月宗近。
“毕竟我们并没有扰乱这个社会的治安,而且目前看来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美丽的付丧神微微侧过头看向她,眼眸中的神色慢慢温和下来,“天上院大人,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暂时只找到了您一位适配的对象的话,这个任务无论如何也不该让您来承担。对方是资深的审神者,而且自己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将作为新人的您拖入到这个泥潭里,时至如今,我依然觉得时之政府方面有欠考虑。”
“别,别这么说!”天上院琉璃脸红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摆手,“这个也是我自愿的啊。而且……”
“为了自己的私心扰乱时空,血祭了自己的本丸。”想起自己看到的资料,天上院琉璃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手指掐入掌心,狠狠咬牙,“我的家乡居然有这样的人渣存在,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家伙的!”
三日月宗近安静地看了她许久,直到被他注视的少女条件反射地又脸红了,刚刚的气势一泄,有点忐忑地看过来。
“三日月殿?”
“不,没什么。我觉得天上院大人您说得很对。”天下最美之剑温和地笑了,“也许是我小看了天上院大人,应该向您道歉呢。”
“不,不用了……”听到他这么说天上院琉璃反而更加慌张地摇头,“那,那个,应该是我的荣幸才对。听说即便是在时政旗下的所有本丸中三日月殿你们都是最顶级的存在,居然愿意来帮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
“天上院大人不要妄自菲薄啊。”三日月宗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您已经做得很好了。请放心,我们会帮你的。”
“是,是这样吗”
有着天下最美之称的付丧神唇边弯起一抹笑,轻轻颔首,“不用感到忐忑,选择来到这个世界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在少女略微紧张的注视下,他的话音微微一顿,纤长的眼睫缓缓垂下,后面一句话语气轻得近乎隐入了空气里。
“毕竟,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三日月宗近不是天上院琉璃的刀,他是个满级登顶的大佬,被时之政府派出来配合天上院琉璃完成任务的。分灵中也是非常特殊的存在,所以般若才说如果他动真格的自己打不过他。一方面他真的超厉害,另一方面刀剑付丧神本来就是武力值爆表的格斗系,而般若偏精神控制系,打架是弱项。
第171章 桥头的女子
当天晚上泽田弥做了一个梦。
黑沉沉的阴云快要压到地上的天空, 枝干龟裂快要枯死的老树,报丧鸟的尖嚎声在阴云底下徘徊。堆积在天上的云团混乱无序,像天空裂开了巨大的伤口,流出黑色的血液, 把云层渐染得压抑又阴沉。
泽田弥走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 踩在脚下的泥土是鲜血凝固后的暗红色。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味, 好像有一个人倒在了墓碑林中, 一直不断地在流着血。
是黑暗童话中才会有的景象,没有鸟叫,没有虫鸣, 连风都死去了, 还没有人给它立碑。
她应该感觉到害怕的, 就算不是小孩子, 换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过来都应该害怕。然而奇怪的是泽田弥却并没有生出任何惊惶的感觉, 这里的一切景象都黑暗而压抑, 但是组成这些景象的所有事物都没有向她传递出半点攻击性。
在她走过的时候, 掉在地上的枯枝自动地移开怕把她绊倒, 迷宫一样的碑林自动降低了存在感怕她感到害怕,就连在阴云下徘徊的乌鸦在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都悄悄挑了一个较远的树枝落下歪歪头摆出了一个乖巧的样子。
泽田弥有一种错觉, 好像眼前的世界像是一个满身狰狞伤口看不清面目的人。他站在她面前, 小心翼翼又心惊胆战地, 把身上的血擦掉, 衣服打理干净, 力求不要吓到她。
受到那份小心翼翼的情绪感染, 泽田弥只紧张了片刻就慢慢平静了下来。她走过干枯的树丛,暗红色的泥土,面目模糊的碑林, 黑魆魆的天空下小女孩披在肩上的银色长发是这个空间内唯一明亮的色彩。
走过最后一排墓碑,泽田弥抬起头,终于看到了这片墓地中心,那个跪在坟茔前的人。
和她十分相似的银色长发从那个人的肩上散落下去,发尾拖到地面沾上了泥土,顺着身体垂下的衣摆翻折出明显的血痕。他背对着地跪在那里,看不清脸。阴沉的天空下黑云翻搅,那个人像是用一杆脊柱强行撑起这片快要崩塌的天穹。但谁也不知道他能支撑多久,或许下一秒,这个人会随着这片空间一起湮灭。
泽田弥停下了脚步。
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那是,谁?
平安京,安倍宅。
安倍晴明捏着紫毫笔的手指一顿,抬起头朝门外看去。橙红色的夕阳铺满天际,西边连绵烂漫的火烧云放出的霞光从院子的围墙外漫进来,给满园的植物镶了个淡金色的边,满目都是西垂的落日留给世间最后的柔和暖色。
大阴阳师面向东边的方向望了一会儿,忽然将手中的笔搁回笔洗,一敛衣袖站了起来。
“凌女,备车。”
“是。”候在门前的式神微微垂着头,柔顺地应声,“晴明大人要出门吗?”
“自然。”抬脚跨过门槛,安倍晴明身上白色狩衣的衣摆拂过木质的走廊。宅邸的主人用着比平时疾上些许的步伐朝正门的方向走去,一边偏过头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式神轻轻笑了笑,“去接姬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