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一身红色喜服,发丝飞扬,长相俊美,然而却满脸焦急,不时回头张望好似担心身后有人追上来。马车内一人靠着车厢似在熟睡。马车飞驰,颠簸异常,可这人就算头磕在侧壁上一下又一下,竟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若细看,其实能从他那软若无骨的脖颈轻易猜出他应是中了什么药物,才会睡得如此沉。
车厢内的人也同样一身喜服,然而他明明是个男子,这喜服的款式却有着女子的绣纹。这等情况并不常见,再加之天光未亮,飞驰出城的马车和那俊朗车夫的神情,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一个词‘抢亲’。
果不其然,马车才跑出城东一里,后面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这声音所过之处,扬起阵阵黄沙,气势惊人,除此之外,马车顶上半空中也闪现无数道冷冽剑光。车夫见此,恨恨闭眼,再睁开时,驾停了马车,翻身进箱,将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他竟是弃车潜逃了。可他抱着人才跑出没有百米,空中便有一道剑光袭来,这道剑光灼热又霸道,身穿喜服的车夫根本来不及躲,回头那一刹他只来得及抬臂格挡,好在这一下带起一道劲风堪堪卷住了这一剑,然而这剑光来势汹汹,仍有遗漏的剑气扫到了他的胳膊,只听噗嗤一声,那胳膊上便扬起一道血雾,迷了他的眼。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车夫因要格挡,抬手时便没法再抱着怀里的人,只余一只胳膊紧紧将那人抱在胸前。
而此时,这位车夫眼前血影重重,世界好似都变成了血色,东方的日头还没有升起,只有一点白,可在他眼里,这是一个血色的晨曦。
这一顿,空中已降下数名御剑仙士,而身后也涌上数位骑马的家丁。
仙士中,打头那人同样一身大红喜服,他落定后,脸色沉郁,抬手放出五道火绳趁那人被血迷了眼竟是将他直接捆了,于此同时,另一手一翻,一道火绳卷走了那人怀里的人。
转变太快,那些骑马追上来的家丁好似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昏迷之人已经换了个人抱着。
“韩子昕,你给他吃了什么?”问话的人,就是放火的人,也正是苍凛雪。
而迷了眼的人,抢亲的人正是韩子昕,此时他闻言笑得悲凉,说:“大师兄好手段,我正想问你给他吃了什么?你若不爱他,就不要娶他,骗得他为你掏心掏肺你良心不会疼吗?”
“一派胡言!”苍凛雪盛怒之下,一掌拍过去,韩子昕被火绳捆着避无可避,生生承了这一掌,瞬间便被震得连连后退又喷出一口血来。
苍凛雪不再跟他废话,一把抱起狄蕉,踏上佩剑转身要走,就听韩子昕愤怒大喊:“你要是不爱他,就别动他!”
这次,苍凛雪连话都没接,只对身旁弟子道:‘把他压进凌霄阁地牢,大礼之后听后发落。’
弟子领命,抽出腰间缚仙网,往韩子昕身上一套,任韩子昕再如何喊叫,那声音也再传不出来。
那些骑马追来的家丁模样的人,见这一幕有些傻眼,他们中有人害怕被追责,连忙跟苍凛雪解释,道:“阁主息怒,阁主饶命,是我们娶亲不利,让狄公子被人抢了,只是,这韩公子当时面具在脸,又学你说话,我们才放他进得那喜院。求阁主明察呀!”
一行人,边说边跪了下来。
苍凛雪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情绪,就在那些人吓得快要尿裤子时,才留下一句:“下不为列。”便抱着狄蕉走了。
随行的弟子心想,苍凛雪若非念着如今的阁主身份和今日他大婚的吉日,这些家丁恐怕……
……
……
私塾后堂里。
狄蕉见韩子昕斟茶水溢,便提醒他,“师兄,茶洒了。”
韩子昕如梦初醒,他忙放下茶壶,一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另一边的手臂,那里至今还有一道火灼之痕。
狄蕉见韩子昕神色不对,忍不住又问了句:“师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三十八章
韩子昕猛然回头,不错眼儿地盯着狄蕉,他眼神火热却又好似承载着千言万语。狄蕉只看一眼,就明白韩子昕被苍凛雪逐出师门这事一定另有隐情。
然而,韩子昕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一黯,苦笑一下,问了句:“阿蕉,你心里是不是只喜欢大师兄一人?”问完了,又怕听到答案一样,韩子昕连忙又补了句,“你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带你走,你还记得吗?”
“之前?”狄蕉愣了下,问:“这跟你退出师门有关?”
韩子昕已重新倒好两杯茶,一杯推给狄蕉,一杯留给自己,而后他在狄蕉身旁坐下,定定地看着他问:“你是忘了吧?”
如今的狄蕉自然忘了,可他又不确定重生之前的那个自己是不是也忘了,于是便没有明确回答,只是道:“难道师兄退出师门是为了带我走?”
韩子昕略一点头,算是默认。
狄蕉望着他,心思飞转。他想,这一世自己让韩子昕带着离开凌霄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难道是凌霄阁里有什么危及自己生命的事或人?若是这样,那最终的结果定然是他们两个没有走成,韩子昕才会被逐出师门。
可是,既然要走的人是自己,为什么要让韩子昕带呢?以自己的修为想要离开凌霄阁其实也不会多难,而且要走的人是自己,那么,被师门除名的人也应该是自己,而不该是韩子昕?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隐情,是韩子昕没说明白的。
想到这些,狄蕉再看眼前的韩子昕便有些陌生,这个人真得还是自己的韩师兄吗?然而,今日既然来了,还是要问个明白,就算韩子昕不想说,狄蕉也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
于是,狄蕉又问:“师兄,我有一点不明。还望师兄能详述。”
韩子昕似乎是没想到狄蕉还要追问,惨然一笑,点了点头,叹道:“你问吧。”
“嗯,”狄蕉斟酌了下措辞,“当时,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以至于我要求师兄才能离开凌霄阁?”
狄蕉是真没想到,他这话一出,韩子昕竟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随即韩子昕的眼中浮现一抹异样的光彩,虽转瞬即逝,却也令捕捉到这一变化的狄蕉暗暗心惊。
他忍不住就要怀疑韩子昕接下来的话的可信度了,而韩子昕却悄悄握了握拳,闭上眼,再睁开,道:“那时是你和大师兄成亲之前。”
“我要你抢亲?”狄蕉觉得自己可能真重生错了,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吗?他根本无法想象,几年前那么爱苍凛雪的自己会提这个要求,他诧异极了,“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这简直——”
“简直不可思议对吗?”韩子昕替狄蕉说了出来,“在你心里,你只爱大师兄,其实我们都看得出来。本来,听说你要和大师兄成亲,我已心如死灰。可是,当你对我说,你要离开凌霄阁去救齐崖时,我也很吃惊。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平时夙愿便是与大师兄结为道侣。”
“等等,等等,”狄蕉已经听懵了,“这里面还有齐师兄什么事?”
“你说,”韩子昕盯着他,好似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齐崖身陷北域幽逻教,你要去救他。”
狄蕉皱眉,“齐师兄身陷幽逻?可是幽逻教不是在巫族大举入侵那一战中覆灭了吗?而且他身陷幽逻教,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韩子昕垂下眼眸,道:“当时,我也这样问过你,可你只摇头说让我信你。阿蕉,你是怎么了?为何这些事,你全都忘了呢?”他说完又抬眸向狄蕉望去。
而狄蕉却面露尴尬,道:“我,我也不知道,某天睡醒便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好似为了掩饰心虚,狄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韩子昕再次垂眸,静默了几息,垂在狄蕉那一侧的手突然抬起,以疾风之势向狄蕉探去。
狄蕉心中一惊,下意识抬手,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怎么……
一句疑问尚未完成,狄蕉便双眼一合,向前软倒。而这时,那伸过来的手臂刚好探到他面前,紧接着那手臂一卷一勾,狄蕉便落进了韩子昕怀里。
韩子昕望着怀中之人,低低笑了一声。这一声诡若悬月般的笑声,如一把利刃将他那一贯温润的表象瞬间撕裂。之后,韩子昕抱起狄蕉将他小心地放到里屋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