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在于她最后那句话。
自从三天前,她单独和梁见空谈过后,就对他的态度很微妙,哪怕她今晚突然出现,她没有拒绝他的吻,也没有回应他的吻,有什么事情横在他们中间。
思忖只在几分钟,却仿若被拉长的倒影,沉默冲淡了暧昧,加剧了紧张感。
“我的感想是。”叶雾白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夏葵,“你开始觉得,我并不是什么完美好男人了。”
从她的表情里,看不出他的回答是否正确。
“我也有一个故事,想听吗?”
他带着她重新迈开步子,只是比刚才更加慢。
“过去,有个男生,他是说有人口中的好孩子,他们说他谦逊、有礼,就是有点怯生,让父母省心。但是,他们更喜欢去逗他的哥哥,他们说他真聪明,活泼、可爱,胆子大,什么都不怕,是个小机灵鬼。”
“他也很喜欢他的哥哥,那种天生会发光的人,谁不喜欢呢。只不过,有时候光太亮,就会落下大片阴影,男生就是在这样的阴影下长大。他很小心的,他变得更加努力、谦卑,只有这样,才会换来一些赞美,真是个乖孩子,成绩这么好。他哥哥跟他完全不一样,偷偷去考驾照,玩赛车,说休学就休学,要组乐队,出专辑,赚了钱都捐给了公益,再回来读书,一个学期就考到了全年级前二十,和一个努力的学生相比,他是个天才。”
“后来,他哥哥病了,他父亲在痛苦之中,曾说为什么病的不是你,你是不是很希望他死。他很害怕,他不知道家里如果失去这个哥哥会变成很么样。他开始模仿哥哥,改变自己的个性,迎合父亲的喜好,他变得越来越像他哥哥,给了父亲极大的安慰。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他,好像以前的他不该存在一般。”
“他哥哥还是死了,然后有一天,他突然醒来,被告知,他母亲自杀了。”
叶雾白说到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停顿。
夜也于心不忍,按下了暂停键,风谷空吟而止,栾花摇曳不落。
有时候,回忆不仅仅是一种感怀,也是一种残忍,你要追上那辆已经开走的列车,车上可能还带着余温能给人惊喜的温馨,也可能载着覆满尘埃被打包丢弃的心碎。多数人害怕打开的那一刻出现自己不想看到的,往往选择任其走远,没入雾霭。
他说的她未尝不知,但从他口中说出,便多了一份难辨的滋味。
“后来,他开了家店,叫‘WUBEI’,有人说你把自己的名字拼错了,他没解释。他哥哥叫叶悟北。”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那时候他给了她一块蛋糕,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后来夏葵想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沦陷的,大概就是这一晚。
“我既希望你觉得我是个完美先生,又担不起这个称呼,你将我扒开,就会越来越发现,我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可我又想虚伪的当这个完美先生,好像只有这样,我才可能进入你的选择圈。”
有些人说话,举重若轻,平淡无奇,却能精准地击中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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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夏葵睁开眼, 昏昏然辨明这屋子的摆设, 确认自己昨晚回到家里了。可下一秒,她又惊诧于自己竟然将叶雾白的家直接认同为自己的家。
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事, 悄无声息中, 就将人的感知慢慢同化。
窗帘缝隙已经大亮,她大概又睡到日上三竿。
屋外头很静。
他应该已经起了, 但为了不影响她,他的动作很轻柔,或者出去晨练,或者躲进书房,仍旧保留一屋子的安静。
夏葵穿上衣服, 走进盥洗室刷牙, 面无表情地与镜子里的女人对视。短发稍长, 额发垂过眉, 发色也从银白逐渐褪出些黄色, 发根的自然黑若隐若现。
掬起一捧水将面部打湿,将睡眼惺忪洗净, 夏葵双手撑着台面, 缓缓抬头,面色在灯光的烘托下,极度白皙, 甚至有股病态的美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自己眉宇间的英气淡了些,许轻言前两天还说, 觉得她变漂亮了。
有什么在由内而外,悄然改变着她。
她既烦恼,又莫名期待。
但她第一时间,本能的还是想要拒绝。
就如同昨夜今晨,他用最温柔委婉的方式告白,多进一步怕她反感,少进一步怕她不当真。
他说,他反思过了,在自己没能清楚表达感情之前,不应该先问她是否喜欢于他,破坏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平衡。他也不应该用自己的观念去束缚她,他以为有实在前,精神上的连接应当水到渠成,可他忘了,在她的人生里,他是异类,更何况,她的乖张和不羁,根本不会将这两者划等号。
说到最后,感觉他把所有的错位和过失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这也不由令她联想到他的自白,好像父亲的怨愤,哥哥的早亡,母亲的陨落,都是因他而起。
他把温柔给了所有人,唯把孤独留给自己。
到头来,他还要谦卑又体贴地说一句,是我还不够好。
夏葵这种生长在野外世界,不顾朝夕,只争快乐的人,他的这种想法是十分泯灭人性的。
她不懂,他怎么才能做到包容这个对他不友好的世界,经历了什么自我修炼,才成为了现在这个温柔拥抱所有的人。
越了解他,越无法简单的定义他的个性。
可到头来,她也说不出多少安慰人的话,平时的舌灿莲花,那一刻,通通失效。她多少有点理解往日与她哭着分手的姑娘心中无法宣泄的纤细情感。
多情似她最无情。
有些话,能说出口,是因为不曾入心,那些文字和声音与己无关,装腔作势露出几分怜悯的同理心,好像就能把一切丢之弃之,恢复当初。
但凡有一分不想对方难过,一个字都会在心头百转千回。
她曾听许轻言说,梁见空从不对她说重话,从不叫她委屈。
她不以为然,觉得这是情侣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往往最简单的事,最是考验人。
她的本能给了她许多拒绝的理由,可在夜色中,面对那双仿佛在说“不论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的眼眸,她有所动摇。
她说了很多断句,像是没学好语文一般。
“我不擅长恋爱,不论对象性别。”
“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对吧。”
“当然,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我不是那种找兄弟随便打一炮的人,让我想想,怎么给你个说
法。”
他倾听的姿态,充满了善解人意,听到她说给说法,不由笑了,给了她喘口气的机会:“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不要有负担。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么特殊的时候遇见让我说出这种话的人,大概这段时间我喝了太多酒,把前三十年的酒都补上了。但这么认真的事,我又怎么好归咎于酒。我这个年纪,过了死缠烂打,轰轰烈烈的阶段,也不爱说那些小孩子说的情话。你说现在不合适,那就是我的不对,我不会再提,你想见我的时候,想聊一聊的时候,随时告诉我。”
对于常惹桃花债的人而言,夏葵觉得这一次,她是种了一棵桃花树,还是茁壮成长的那种。
即使她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许多看不见的问题,包括他对她有所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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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葵换好衣服,打起精神,今天是第三天,他们给方剑名最后的期限,还有波仔那里也快有消息了。
门外,客厅里,空无一人,她又到厨房里倒水喝,转悠了一圈,都没看到叶雾白。
最后在餐桌上看到一张便签纸,他去趟超市,早餐煲在电饭锅里。
大概这也是他的体谅,避免一大早起来四目相对没有缓冲的尴尬。
他留下的早餐是清粥和小菜,很适合清晨还没睡醒的胃。
夏葵没坐在餐厅里,捧着粥靠在沙发里,粥得火候正当好,暖暖糯糯,入一口小菜,萎顿渐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