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叹了口气，即使对着以往爱吃的菜食，也终究是没了胃口，草草用了两口便让丫鬟撤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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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咸不淡的又过去了两日。
这日楚芊正靠在木椅上看话本子，读到精彩之处便觉十分口渴。瞅了眼正放在炉子上温着的茶水，一时犯懒便朝陶琪撒娇道：
“琪琪，我想喝茶。”
陶琪取来茶壶，倒茶时却失了神，茶水从茶盏里漫了出来淌到楚芊的衣袖上。
“琪琪？”楚芊抬眸出声提醒。
“啊？”陶琪连忙放下茶壶，一脸慌张地跪倒在地：“夫人，奴婢罪该万死。”
楚芊随意地甩了甩袖子，便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探究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以前可从未见你犯这种低级错误。”
“二夫人，”陶琪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奴婢是安城人，虽然父母早逝但家中还有一个兄长。如今也不知安城的具体情况，奴婢实在担忧兄长的安全。”
看着陶琪哭成了泪人楚芊心里也不好受，忙替陶琪擦了擦眼泪。
边擦边安慰着：“一定会没事的，先别哭了啊。你把你兄长的信息还有家住何处都详细地写下来，我让任进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到二爷，让他派人去找找。”
“多谢二夫人。”
听了这话，陶琪就忙不迭失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楚芊叹了口气，刚回过身便看到任进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她心下当即产生不妙的感觉，忙出声询问：“怎么了？”
“二夫人，我是来告别的。安城灾况实在严重，先前带过去的赈灾粮食已经见急，我会跟随朝廷派遣的新一批押送粮食的人马去安城。”
说完任进顿了顿，再次出声：“二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二爷？”
想到方才陶琪那副泪人模样，楚芊心下一横，抬眸问道：“能带我和陶琪一起去么？”
“这……”任进有些犹豫。
“陶琪的兄长在安城，她十分担忧兄长的安危，想必若是让她在府内等消息，她也定是坐不住的。”
“好吧，”任进终下定决心，“不过和押送粮食的人马一起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夫人您和陶琪只能远远跟着。”
“这是自然，”楚芊点了点头，这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大概两个时辰以后，”任进将楚芊上下打量了两眼，叮嘱道：“如今安城情况不明，夫人您这身装扮肯定是不行的，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扮成男子模样。”
第28章
“好, ”楚芊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二夫人您先去准备，一个时辰后我带马车过来接你们。”
***
“有些大了。”
楚芊拿了件沈佩最小的外袍穿在身上，将腰带系到最紧还是宽了不少, 她走到铜镜前转了一圈，只能勉强凑合了。
“琪琪，来给我束发吧。”
眼见着陶琪仍是一脸兴致不高的样子, 楚芊伸出一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调侃道：“这位小哥模样得好生俊俏啊。”
闻言，陶琪终于笑出声。
“这才对嘛, ”楚芊转身到镜台前坐好，安慰道：“琪琪, 你开心点, 兄长一定会没事的。”
很快，楚芊就被陶琪打扮完毕。
她一身白衣胜雪，身姿清瘦挺拔, 乌云般的秀发此时被高束在头顶, 在眉宇间更增添了几分英气, 倒是有几分像男子了。
临出门前，楚芊还特地走到火炉旁弄了点烟灰擦到脸上, 让脸部看起来不那么白嫩。
任进看了她俩许久都未分辨出来, 反应过来后禁不住笑出了声, 随后竖起了大拇指：“还真是像模像样, 二爷见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是吗？”楚芊若有所思地甩着腰间香囊, 这样一来她便更期待沈佩看到她会作何反应了。
为了将粮食更快地运送到安城, 押送的队伍一刻也未停歇，翌日清晨终于到了安城。
车夫在赶车的间隙回头瞅了眼寂静无声的车厢，好生出声提醒：“二位小哥, 要进城了。”
被这一道声音惊醒，楚芊连忙坐立起来。昨夜坚持到三更，还是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倒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颠簸了一天一夜，全身上下早已又僵硬又酸痛。楚芊揉了揉脖颈，慢慢移动到车窗旁，伸出手掀开了车帘。
外头天色蒙蒙亮，一阵乌鸦叫声划破了天空。冬日的清晨寒意冷冽，楚芊禁不住瑟缩了下，忙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以往繁华的安城此刻完全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气息，如今已似人间地狱般，连城墙都已经轰然倒塌。再往里去，道路两边也几乎没有房屋幸存，整座城已经化成了废墟，连一丝人烟都未看到，偌大的安城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座空城。
天灾无情，眼前的景象实在过于刺目，楚芊放下车帘，歪头靠到车厢上，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不多时马车就停了下来，外头传来了任进的声音。
“两位公子可以下车了。”
闻言，楚芊和陶琪忙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
“我们现在在安城南，前方百米处便是灾民安置处，”任进解释道。
说完，任进又小声嘱咐：“灾民安置处人多且杂，为了以防万一，夫人和陶琪你俩待会儿要紧跟在队伍后面千万不能落下。”
“好，我们知道了。”楚芊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下马步行，队伍稳步朝安置处前行。道路两边搭置了临时住棚，一些灾民便被安置在那里。比起之前在马车内看到的场景，此处终于多了点人味，可也仅仅是人味而已。
这儿的灾民有些衣衫褴褛，有些受了伤奄奄一息地躺在用木板搭成的简陋床上。听到动静，这些面黄肌瘦的人都用空洞地眼神紧盯着他们一行人。
“他们有粮食。”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这样一句，虽然都能看到，但这一句话却更像是怂勇。每日分发的那一点粥水只能勉强垫垫肚子，他们已经尝够了饥饿的滋味。
没有粮食便会被饿死，对于将死之人而言，他们有恃无恐。
蓦地，四周所有的人都如受到了鼓动不要命似地直朝马车上的粮食狂奔而来。
车队边的士兵全部围着马车而站，手握腰刀蓄势以待。只要有人敢靠近，那些冰冷的刀子绝不会手下留情。
“夫人，我们该怎么办？”陶琪害怕地紧紧抓住楚芊的衣袖，她们两人还处在车队的外围，若真起了乱子任进一定来不及救她们。
这种场景楚芊也是第一次见，说不怕肯定是假的。她从广袖里掏出一把短匕首，那是出发前任进给她防身用的。
楚芊紧紧抿着唇，双手如紧握着救命符般将匕首置于身前，绷着声音安慰陶琪：“别怕，你躲在我身后。”
很快，便有灾民冲了过来。有士兵们正要掏出腰刀，只听“咻”地一声一支箭射了过来。
精准地射到了跑在最前面，距楚芊只剩咫尺的那个灾民大腿上。灾民哀叫一声后跪倒在楚芊身前，楚芊惊得连连后退。
见状，其余的灾民都惊惧地止住了脚步，没想到这些受命而来的士兵真的会对他们下手。
楚芊朝后方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拿着弓箭的沈佩。她如同看到了希望，一张小脸煞白，卸去防备后因失去力气瘫软在地。
沈佩手握长剑带着队伍走了过来，白色的剑刃闪着微光。他眸色冷冽，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让人见了不寒而栗，方才那些动乱的灾民此刻下意识地靠在两边给他让出了路。
楚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黑色长靴，她还没来得及将目光上移，身子就被一支有力的手臂捞了起来。
沈佩将楚芊护在怀里，随后冷眸睨向地上的那个灾民，目光一寸一寸地结成冰。
那人惊惶地拖着受伤的腿在地上后移了两步，但嘴上还是硬撑着：“你们受朝廷之命来赈灾，竟敢伤人？”
沈佩蹙起眉头，轻笑一声回道：“方才若不是我这一箭，你们早就没了性命。”
围在马车边的士兵早已握好了腰刀，他们不会手软，方才要是这些灾民再上前一步都会血溅当场成为不会说话的尸体。
紧接着，沈佩黑亮如漆的眼眸环视着四周的灾民，面无表情但语气里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们救的是灾民，不是恶民。朝廷分拨的赈灾粮食既然已到，便不会再让你们受饿。若有人再敢违抗命令肆意妄为，当场处死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