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以后有机会再聊吧。”我挥挥手说道。
当然,我知道这个『有机会』很有可能是“再也不用”的意思。倒也不是因为讨厌织田君,而是因为世界这么大,别说偶然遇上聊了几句的陌生人,就算是同一个城市的同学都有很大概率一辈子再也不见。
大多数人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织田君点点头,在我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又犹豫了一会儿,喊住我:“杏子小姐。”
“嗯?”我差点没能意识到那是在喊我,堪堪反应过来后因为一时的惊慌而流了几滴冷汗,我疑惑地看向织田君,问道:“怎么了?”
织田君张了张嘴,说道:“你脸上的妆还可以化得更好一点。”
原本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几秒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我慌乱地“啊”了一声,甚至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织田君就继续平静地说道:“也许我不应该这么直接指出来的,但你看上去接下来好像要做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提醒你还是有必要的。”
这个从刚刚开始面容就一直很平静的少年到现在也依旧垂着眼,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办法让他露出明显表情的模样,连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也依旧是平静的。
莫名地,我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大概是因为对方过于平静的模样让我觉得就算面前有人死了,他也依旧会是这样一幅如同死水般的表情吧...或者说,就算杀人的那个人是他,织田君大概也是以这样一副表情完成一切。
倘若要说有什么能够让织田君的眼里重新出现光亮,那想必就是刚刚我们谈起的那本小说吧。
在说起这本改变了他的小说时,织田君的眼里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如同找到了生命意义般的光亮。
直觉让我没有继续问下去,我掩盖住那点毛骨悚然,试探性地询问道:“那你觉得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织田君沉默了半会儿,他在某种方面而言可能比较迟钝,没有过多顾忌地直直打量我,随后说道:“不自然,你笑起来的时候气场和这张脸不吻合,一般人可能没办法察觉到不对劲,但职业杀手都能够立刻察觉到你的脸是假的。”
“如果要改的话,你嘴角处可以往上抹一点红色。”织田君垂着眼说道:“那样的话可以掩盖住你笑起来时的不自然,只要不遇到专门用易容的杀手,大多数人还是看不出来的。”
...
真的多亏了织田君提的建议救了我一命。
跟着森先生来到港口黑手党的我望着前几天给我留下惨痛印象的上原恒一郎和安德鲁,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54章
“哟, 森医生。”上原恒一郎主动向森先生打了招呼。他看起来颇为忌惮对方。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森先生自嘲自己被阿治抢了地位,但想也知道倘若森先生真的是在港黑首领的面前失去地位了,那么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直接把我带过来。
能够毫无忌惮地让我以护士的名头跟在他身旁走进港黑本身就代表了森先生此时在港黑的地位。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里防线是非常脆弱的, 不难想象像森先生这样的人待在港黑首领旁帮他看病时会做一些手脚让对方更加信任他。
上原恒一郎与安德鲁在与森先生打完招呼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我, 安德鲁问道:“这位是?”
“我的护士佐藤杏子小姐。”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森先生用温和的笑容介绍着我, 他那副模样看起来不像是站在被人畏惧着的港口黑手党内里反而像是随处可见的一个诊所里一样。
我对这两个将阿治从我身边夺走的混蛋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喊道:“你们好,我是佐藤杏子。”
安德鲁看了我好几眼,摸了摸自己带有胡渣的下巴, 用暧昧的笑容说道:“原来森先生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上原恒一郎看了他一眼, 制止性地喊了安德鲁一声, 但脸上却没有否定的意思。
在他们眼里, 森鸥外会带个护士出来多半是因为这个护士是他的情人,在黑手党的世界里这也不是罕见的事情了。不如说森鸥外此前对任何女性都是不冷不淡态度的才奇怪。
“如果要我说的话,比起森先生我更喜欢像您们这样有男人味的先生呢。”我开玩笑般说道。
是啊, 喜欢到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们。
安德鲁哈哈笑了几声, 上原恒一郎则是调侃性地打趣森先生, 说:“哎呀呀, 看来森医生身边的护士小姐比起您更喜欢我们呢, 是时候给她看一下你充满男人味的一面了。”
森先生看上去有些尴尬那样干笑了几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抱怨性地嘟囔:“杏子小姐, 请给我点面子吧。”
在那两人注意不到的角度里, 森先生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看似在让我给他留点面子实际上却在无声地告诉我冷静一点。
我暗地里深吸一口气, 双手交握, 极尽全力压制住自己本能的颤抖。
被上原恒一郎用刀在我肚子里搅弄的疼痛如挥散不去的阴影般环绕在我的身边, 令我的身体开始记忆疼痛。
与此同时,被猛地踹到墙上,被掐住脖子,被揍了几下,被踹了脸的疼痛也一同涌了上来。
但我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疼痛与阴影,不如说我要在他们面前表现最大程度的无害与柔软,不能令他们察觉到我的不对劲。
我死死地咬着牙,拼尽全力地笑着。多亏了织田君告诉给我的办法,哪怕我现在露出笑容也不会出现面容上的违和感。
在森先生好不容易打发那两人,带着我离开的时候,他一边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一边低声问我:“还坚持得住吗?”
正如晶子之前所提到的那样,虽然她用异能力替我治好了伤口,可我在昏迷期间依旧浑身不停发抖到抽搐呕吐。
毕竟身体里的东西都从肚子里破出来的洞口里滑出来了,也就晶子拥有那样能跟死神抢人的异能力才能在我断掉最后一口气前一秒把我拉了回来。
明明身上的伤已经被晶子的异能力治好了,可我的身体依旧不停地回忆起当时的疼痛,令我的精神总是处于几近崩溃的状况。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计划,我私底下拜托了森先生给我一点药。
身为医生的他一定拥有相关的药。
森先生也确实给了我药,但他跟我说过我的疼痛到底不是物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更多的还是要靠我自己克服。
回归正题,在森先生问我还坚持不坚持得住的时候,在与安德鲁和上原恒一郎分别后就流了些许汗的我喘了口气,笑着说道:“这还用说吗?坚持不住也得给我把牙关咬紧了。”
森先生挑挑眉,说:“我刚刚都差点以为你要忍不住去揍那两个家伙了。”
“要是揍了的话就见不到阿治了吧?孰轻孰重我还是明白的。”我咧嘴笑了一下,意义不明地说:“而且要是觉得我忍不住,森先生你不可能会带我过来的。”
森先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又说:“等一下首领大概要传唤我了,他已经知道了『佐藤杏子』的存在,你记得做好准备。”
我点点头,拿纸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后,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阿治...
说实话我害怕得要死,从森先生带着我走进港口黑手党的时候就一直在恐惧着。
哪怕自己原本所处的环境就是战后,可看到手里拿着木仓,穿着黑西装、浑身杀气腾腾的黑手党会感到害怕也是正常的吧。
从我走进这个豪华却又压抑的建筑时,我就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况。手里拿着木仓的黑手党人员们面无表情地匆匆走过,所到之处皆带有一股如有若无的血腥味。
不会害怕才怪。原本没有接近过横滨的我还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究竟代表了什么,然而在武装侦探社时福泽先生将港口黑手党的资料以及近几年来它们做的事情都拿给我看后,我才明白这个词汇背后究竟代表了什么。
更别提走进港口黑手党后感受到的这种可怖的、充满血腥味的沉重氛围。
但我不能感到害怕,只要放任自己害怕下去,那么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
我深吸了口气,稳定下自己的情绪,认真地看向森先生,说道:“我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