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嫁过一个匪(9)

作者:十具十具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走到一片野丛,繁茂野花,青翠绿叶,入眼绿瘦红肥,零星几只蝴蝶自丛中窜出来,这蝶周身泛蓝色荧光,扇着薄翼,围着我们翩跹起舞。蝴蝶常见,这蓝莹光蝶是千载难逢,不得不说暮云镇真是个宝藏地方,我忍不住伸手去碰那蝶儿,陆阎站在一边看我玩,笑说道,你见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摸一摸碰一碰,就不怕有毒吗?我有恃无恐,这做人的乐趣,不就是贪玩么,再说了,如果我中毒了,你给我找药呗。陆阎点头称是,你尽管玩,天塌下来我给你兜着。

话音刚落,就听见船夫,哦不,苏题燮插话,你们二位不带这么打情骂俏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脸上的人皮面具也卸干净了,一张脸俊逸可张嘴还是很欠扁。陆阎挑眉,苏题燮,人皮面具你贪了我多少钱。苏题燮立刻打呵呵道,这省出来的钱不都包了这场子么,看在七七份上,大哥您就饶了我吧。噢对了,我在水云轩打探了一番,这暮云镇还真不简单,这雪夫人也不简单。我接话道,刚才我们遇到她了,她还想暗算我。

苏题燮摇摇头,恐怕她不是真正的雪夫人,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苏题燮领我们行至一巷子深处,有一青舍,只见半墙明月,满壁紫藤,桂木斑驳清风徐朗,青舍上题晚雪庐,虽是隐隐于世一间简朴屋舍,却自有一番清雅别致。

苏题燮上前叩门,有人应答,声音听着像是老翁苍老的声音,木门推开,入目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着青衫,桃木簪发,面容本是清逸,端的也是翩翩书生范,可自左眉骨至下颌却有一道狰狞刀疤,有些可惜。

青衫男子落落大方,领我们入内,行至紫藤花木下,设一石桌,几张石椅,几碟紫色小食,茶炉烟雾袅袅,他请我们坐下,斟了茶,这才同我们细聊,诸位便是苏公子的好友吧,鄙人姓齐,名烨,暮云人氏。

倒是奇怪,明明是年轻人,行为举止斯文尔雅,可声音似老翁,面容又损毁,眉间又有隐哀。苏题燮又同他简单介绍我们,倒也未暴露身份,又说道,齐烨,你且将你的事细细说来,若能相助我们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齐烨浅淡一笑,牵动那一道狰狞刀痕,笑容却是苦涩,这才慢慢同我们说起来他和雪夫人的渊源。

“雪娘是我娘子,打小便定下的亲事,岳母生她的时候大出血,只留下她与岳父相依为命。那会岳父是暮云一名商人,我父亲是一名官员,他们二人曾一起参军,关系深厚,便给我们定了这门婚事。因为住在隔壁,自小她就常跑来我家,跟在我屁股后面,跟个小尾巴一样,甩也甩不掉,那时候她长得粉嘟嘟,圆滚滚的,很娇气,总是动不动就哭,又贪吃又贪玩,大人常拿我们逗乐,叫我哄媳妇,我那会不耐烦,不愿意认她做我媳妇,便总是对她冷言冷语,可她是个傻子,天生不识得什么叫被拒绝,仍是天天乐呵呵地叫我烨哥哥,她喜欢紫藤花,还喜欢用紫藤花作各色糕点,有一天瞒着我偷偷在这院子里埋了紫藤种子,等到我发现的时候那紫藤已经冒出尖儿来了,她高兴地说以后她嫁过来了,就要在这紫藤花下乘凉,她读书很笨,作糕点手艺倒是很好,我虽然总是赶她回家,可吃着她的糕点也慢慢习惯了有她的日子。岁月如梭,我俩慢慢长大,我比她大四岁,十三岁那年就离开暮云去远山学院求学,我走的时候她哭的满脸鼻涕,拉着我的袖口说一定要回来娶她,那会我却很高兴,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缠人小鬼了。五年过后,我返回暮云镇,才听说我走的第一年她家就出事了,岳父经商失败,倾家荡产,一时不忿投河自尽了,只留下雪娘一人孤苦伶仃,债主拿着岳父留下的欠条,要雪娘还债,便把她卖到水云遥,所以我回到镇里的时候,她已经在水云遥跳了四年的舞,我问父亲,为何不救她,父亲却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母亲又同我说,我同她的婚事作废了,先前订的玉雪娘也退回来了,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反正我打小就不耐烦她,倒也算遂了心愿。我哑口无言,只是没有想到我向来尊重的父亲母亲竟是这样没有道义的人,我去水云遥见她,远远地看她跳舞,女大十八变,从前她圆嘟嘟的,现在却像柳枝抽条似的,身段那样窈窕纤细,乐声悠扬,她在水上莲花踮着脚尖跳旋舞,烟雾轻笼,薄纱飘逸,好像是落凡的仙女。我没有脸面上前去相认,可她却先认出我。生活坎坷并没有磨灭她的友善热情,她走到我面前,笑得很甜,唇边一点梨涡,她说齐烨哥哥,你回来了,真好。我一直以为我不喜欢她,可是那一刻她站在我面前,我竟然能清晰地想起来她小时候粉雕玉琢的模样,她哭鼻子的百般模样,我的心跳得跟擂鼓一样,我才后知后觉。我摸摸她的头,问她过得好不好。她笑嘻嘻道,一切都很好,就是有些想念小时候的日子。她没有流露半点悲伤,可是她露出的半截手臂,都是淤青。我回到家中,告诉父母,婚事不作废,我还是要娶她。父亲骂我不孝子,败坏家风,母亲哭啼啼劝我三思,叫我莫被女色耽误。我顶撞他们,见朋友落难不施以援手,败坏家风的人恐怕不是我,父亲气得拿出家法伺候我,父亲出身行伍,下手没个着落,差点没把我打死,母亲见我面白如纸,气如游丝,连忙拉住父亲,父亲回过神来,一探我呼吸,也以为我要死,父亲母亲在这时才后悔不已,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无力回天,父母亲这时才想要让我临死前圆梦,紧赶慢赶把雪娘从水云遥赎回来,给我们举办了婚礼,雪娘也以为我要死,可她仍然心甘情愿,抱着我说要做我的未亡人,待到洞房花烛,只有我二人之时,我才同她说那是苦肉计,游学时我跟江湖术士学的隐脉息的法子派上用场了,无论如何,从此我们苦尽甘来。

刚成婚不久,父亲得了升迁,搬离暮云去别处上任,我怕母亲刁难雪娘,便依旧装病,与雪娘仍旧住在这老宅里,家中只余几个敦厚仆人,此时紫藤花已满庭院,雪娘也成为我的娘子,在这里我们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说到这,齐烨眼中落了光芒,面上也不自觉流露温柔的神色,那一道疤痕也不那么狰狞了。

“她善煮茶烹饪,又爱摆弄花草,这旧宅虽清简,可在她打理下倒也有几分清幽,春日我们在这满庭紫藤下看流星,夏日赏荷听蝉,秋日远上寒山瞧枫叶,冬日煮酒看雪,过得虽是布衣蔬食的日子,可倒也心满意足。”话到了这,齐烨停了话,目光落在那紫色小食上,陷入深思中。

我们都沉浸在齐烨所说的美好回忆中,这样神仙眷侣的生活,真叫人向往。我稍稍侧目,望身侧的陆阎,大约心有灵犀,他回望我,目光珍重,握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苏题燮追问,“既然你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又何故分离?“

齐烨面色变得肃然:“诸位想必都见暮云镇边际绵延雪山,雪山上有一巫师族,他们习占卜之术,晓鬼神之道,又擅下蛊操纵,自称能与天神交流,所以暮云镇的人十分迷信这巫师族,每年大雪节气,便在雪山下笙鼓萧乐,舞龙舞狮,送金帛珠宝,以求巫师上达天意,庇佑家宅安宁。我从不信这些,可雪娘喜欢凑热闹,我便带着她一起去看,那日人很多,雪娘在首饰摊前挑簪子,我在一旁等她,可突然不知从哪涌出许多人,把我们隔开去,待到我回过神来,雪娘已经不知踪迹,我四处寻她,直到日落,她才突然出现,我松了一口气,跟她一起回家,她一路沉默,我以为她受了惊吓,并未放在心上。可接下来,她却像变了个人,从前她性子温和,待人友善可亲,可自从雪山回来后,她性情变得暴躁,惩治老奴,骄奢傲慢,我察觉出来异常,一日我们二人在山上散步,我便试探她,同她说些从前的事,她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我断定她不是雪娘,叫她供出事情原委。她却冷笑,说雪娘已经死了,反正她用的是雪娘的脸,叫我把她当娘子也一样。我悲愤之下,解了剑要杀她,却听得抚掌声,有人从林后转出,那人作巫师装扮,一袭银袍,面无血色,瞳仁的颜色也极淡,只听得他说,‘师妹,他要杀你,你又何苦贪慕这文弱书生的容貌,不如我帮你解决这个烦恼。’我只听得耳边风呼啸而过,眼前一片白光,便昏睡过去,再醒来时,置身于荒野之中,面上血流一片,四周野狼虎视眈眈,原是死境,大约命不该绝,适逢一猎人夜猎,路过救了我。我回到暮云镇,又得知父亲母亲归乡途中被强盗劫杀,镇上的人也认不出我是齐家公子,假雪娘对外说我已死,镇上的人都只当我是叫花子,我如孤魂飘荡在这世间,可我不甘心,我要留着一口气手刃仇人。巫族招下人,我便将脸上的刀痕再往下划长划深,又将自己的嗓子毒成这副样子,叫人完全看不出来我原先模样,又隐姓埋名潜入,在那当一名花匠,等待时机杀那巫师。可待我寻到那巫师的院落,却听得里面传来嬉笑声,那笑声我太熟悉了,是雪娘的声音,我躲在花丛里,看着雪娘走出来,她冲着那巫师笑语盈盈,她亲密地唤他阿檀,为他理衣襟整发带,他们恩爱甜蜜,仿佛从来都如此,那一瞬间我只觉血液凝固,天地旋转,我以为雪娘弃我,叛我,那时我不知怎么办。后来,那巫师走了,雪娘自己一个人在水榭楼台中看着水中月,我出现在她眼前,可她歪着脑袋仔细打量我,她不认得我,只是语言亲切,问我,你是新来的花匠么,你见过紫藤花么,你能种么,奇怪,阿檀说我从来没见过紫藤花,可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像是一湾紫色瀑布。她说着说着,神情恍惚,自喃自语。我问她,那你认识齐烨么。她神情迷茫,摇摇头,你说的这人是谁呀,我从小就在这雪山长大,只认得这里的人。我心下苦涩,又问她,那你的夫君是谁?她说,我现在没有郎君,顾檀以后就是我郎君,他说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我问她,为什么是他说。她努力思索,想了许久,以前的事我好多都不记得,顾檀人最好,他很有耐心,告诉我很多从前的事。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巫族人擅下蛊操纵,名不虚传,雪娘还活着,我不能轻举妄动,顾檀给她下的是情蛊,若是将苏檀杀死,雪娘也会死,若是将雪娘带走,顾檀凭着蛊虫气息自然能寻来。在未找到破解之法前,我只得隐忍下来,守在雪娘身边,作她身边的一个丑陋声哑花匠,我在她的庭院种了紫藤花,过了一年,两年,三年了......她庭院里的紫藤花也长成了一川瀑布,可是她还没想起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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