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米：“好。”
挥手告别后，艾小米转身上楼回宿舍。
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上，艾小米洗漱后去春凤米粉店找易鹏飞。
天空飘着小雪，路上行人不多，大家都缩着脖子步履匆匆，碰到熟人时弯腰打招呼，嘴里喷出的热气和对方的裹在一起旋转，好像暗暗较劲的两个高手在空中过招。
雪花堆积在街边花坛、屋檐和光秃秃的树枝上，像给它们镶嵌了一条雪白松软的貂皮，让整个县城都变得亮丽柔和起来。
春凤米饭店里坐满了人，到了年底外出打工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辛苦一年手里存了点钱，趁着春节假期和朋友们吆三喝四地聚一聚。
来春凤米粉店吃一大碗热腾腾的臊子米粉，再配上几个香喷喷的油饼子，这是清远县最流行的早餐吃法。
“艾小米。”易鹏飞朝站在门口的艾小米喊道，还伸手挥了几下。
艾小米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喜欢哪种米粉，牛肉，还是猪肉？”易鹏飞问道。
服务员走了过来，艾小米说道：“猪肉臊子粉，中辣，加香菜，1个油饼子。”
“我跟她一样，只是不要香菜，不要葱，外加5个油饼子。”
服务员离开后，艾小米问道：“班长，啥事呀？”
“我明天飞往美国，去姑妈家过春节。姑妈打算带我去社区大学兜兜，现场了解入学情况，这样留学准备才更有针对性。”
艾小米羡慕地推了一把易鹏飞，笑道：“可以啊班长，到了美帝发财致富奔小康后，可别忘了我们这帮同学啊。”
易鹏飞脸色微红，被艾小米推得身形微晃，很快他找回了小领导的稳重：“怎么会呢，在一起3年啊，谁会忘呢？尤其……是你，我们可是拼5个专升本名额的铁杆联盟，你忘了？”
“没忘，春节后年级前5的排名应该出来了，我们有没有进入那5个专升本名额，很快就会知道了。”
“嗯。我不是要去美国嘛，听说那边买名牌便宜很多，我……你……有没有什么让我帮你带的？”
“谢谢班长，不用了，我可穿不起名牌。”
“你那双运动鞋该换了，我听说美国买耐克鞋很便宜的，还有各种打折，我帮你带一双，穿在脚上很舒服的。”
艾小米心动了，她的运动鞋鞋底脱胶，请外面鞋匠用胶水粘上后，现在鞋底又断了，是该买双新鞋了。
她想了想，有些犹豫道：“你好好帮我砍价啊，太贵就不要买了。”
易鹏飞笑：“知道了，我数学那么好，砍价能不会？”
“我先把钱给你吧。”艾小米从书本里拿出钱包，拿了一张50元的大钞，想想可能不够，又加了一张100元大钞，“我今天钱没带够，等你回来我再补。”
“不用，买了再付款。”易鹏飞推开艾小米的手拒绝道。
他心里打定主意，回来后只让她象征性地付点钱，如果一点钱都不收的话，她百分之百会拒绝的。
他留意到艾小米钱包里的照片，伸手示意要看照片。
艾小米把照片从塑料夹层里取出来，递给他：“就冬游松林坡时，你给我和晓丽拍的那张。”
两位少女站在一堆怒放的山茶花前，笑嘻嘻地凹了个爱心造型。
“还有的照片呢？”
在易鹏飞的钱包夹层里，放着他和艾小米在白塔前的那张合影。
“哦集体照啊，我放小相册里存着呢。”
“集体观念挺强的嘛。”
易鹏飞讪讪地表扬道，心里有些失落。
“当然要好好保存啦，大家在一起3年，也是有感情的，晓丽说学姐她们毕业时好多人都哭呢。”
易鹏飞笑：“女孩子就喜欢哭。”
服务员把两碗猪肉粉和6个油饼子端了过来。
“整条街就这家米粉店最正宗，我和晓丽最喜欢这家。”一口猪肉臊子粉下肚，艾小米赞不绝口。
“以后毕业了，我们都会想念这家店。”易鹏飞几口吃掉一个油饼子，点头赞同道。
两人低头吃粉。
易鹏飞动作快，很快将一碗米饭和5个油饼子吃下了肚。
他看着艾小米犹豫了几秒，轻吸了一口气后问道：“艾小米，你昨天不在学校，是不是那个许文昊，又叫你去给他熬药粥了？”
艾小米没想到班长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嘴里含着一口油饼，愣住了。
易鹏飞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社会上的男人很复杂，他们就是想利用学生单纯，找各种借口靠近你，利用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艾小米有些不悦，但因为班长平时跟她关系不错，知道他说那番话是关心她，道：“班长，你误会许文昊了，他没有利用我，他和我是朋友，就像我和你，我和任晓丽的关系一样。”
对艾小米的固执，易鹏飞愈加相信许文昊使手段迷惑了她，声调便稍微高了些：“他谈过很多恋爱，那么花心的男人，他用的手段你当然发现不了。他上一个女朋友据说是丝绸厂的厂花，因为他的缘故嫁给了一个老头子，这是可是整个县城人人尽知的事。”
艾小米责备道：“班长，不要以讹传讹！人人都这样说，未必就是真相！他和厂花之间的事，我都知道的，厂花嫁给谁，是厂花自己做的决定，他不应该对此负责呀！”
易鹏飞的确不清楚厂花结婚的具体内幕，便放低了声音继续劝道：“他交往过很多女朋友，这总是事实吧？他开歌舞厅和卡拉OK厅，只知道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有前途的。”
艾小米站起身来，气得脸都红了：“谢谢你请客！他是什么人，我比你们都清楚，整个县城都说他不好，可我觉得他好！给他些时间，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前途无量！”
说完，艾小米转身气呼呼地离开了米粉店。
刚才还闹闹哄哄的米粉店，突然静了下来。
有人偏头问身边朋友怎么回事，朋友靠近他耳朵窃窃私语地解释。
易鹏飞腹诽道，给他时间，他会前途无量？给我时间，我会比他更有前途！你想过这一点吗？
想是这样想，但易鹏飞还是觉得今天说话急了点，他从不在背后讲别人坏话，也不道听途说，但今天……
他嫉妒许文昊，刚才那些脱口而出话根本没经过大脑。
易鹏飞匆匆付了款，追了出去。
带着鸭舌帽的许文昊转过身来，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起身去收银台付款。
“那不是曼丽那混小子吗？”
“是啊，丽娜被他抛弃后，一怒之下嫁给了香港老头子。”
“这种男人仗着长得好看，不知道毁了多少小姑娘！就该把他抓起来，严惩不贷！”
“你有证据？”
“还需要证据？丽娜的遭遇还不够惨？她可是我们清远县的大美人啊！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
众人不知道他说的牛粪，是指曼丽老板许文昊呢，还是和丽娜结婚的那个香港老头子。
“惨？你听刚才那小姑娘说什么？就算整个县城说他不好，她也认为他好！啧啧啧，现在这些小姑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该死的外地骗子，应该让他滚回上海去！”
“就是，那种外地来的痞子，专门欺骗女人感情的骗子，居然还有人说他前途无量，这些小姑娘真是牛粪蒙了心，不可救药哦！”
“怕是被他卖了，还在高高兴兴地帮着数钱。”
米粉店无数看不清面孔的人发出哄笑声。
许文昊大步离开米粉店，对众人肆无忌惮的谴责声充耳不闻，他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听进去。
他茫然地走在街上，神情有些恍惚，脚踩在雪地里像踩着棉花上一样，让他产生了一种轻飘飘悬浮在空中不真实的感觉。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一股强寒流南下，气温急剧下降。
冷空气直往他脖子里灌，刺骨的寒风吹得脸生疼，手脚冷麻木了。
寒冷，却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街道还是以前那个街道，小超市、肉店、服装店、录像厅、台球室……他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一天又一天，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以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整个县城都说他不好，可我觉得他好！”
他当时背对着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一笔一划地刻在他心里，苍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