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绽咧开嘴笑了笑，“没事，我都习惯了，这没什么的。”说着，她轻轻扶起徐阿姨。“既然我们都不想回家，不如一起走走。”
“好。”徐阿姨答应了。
虽然喝得满身酒气，但是徐亦芸并没有醉，她还清醒得很，所以徐绽才放心拉着她去散步。
“流言可以让人生，可以让人死，语言暴力是最可怕的东西，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给人致命一击。”徐阿姨轻道。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还是熟人，所以这件事就传开了，我和她当时，经受了不少的流言蜚语。”她继续说道。
“再后来，我工作的地方也有人在传，咱们这座小城本就不大，熟人走哪都有，所以这种事才能够轻易地传千里。因此，因为这件事，我受不了公司的风言风语，辞职了。”她道。
“当时她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养我一辈子，还说我一定能找到工作，凭我的外貌和实力，我当时很信她，还憧憬着要替她挡下所有的言语控诉。现在看来，是我太傻，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已经谋划着要全身而退了。”她道。
“在我最苦、在流言蜚语最浓烈的时候，她时常找借口没有陪在我的身边，我安慰自己她一定也是太忙了，而且说不定这样的话对她也很有杀伤力，所以她为了我们的感情要暂时避嫌一阵子。谁知，那个时候，她已经搭上了她的现男友，并且计划着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的身上。”她苦笑着说。
“所以后来的流言蜚语，不知道你听没听到，版本就变成了，这段另类的感情从始至终都是我在胁迫她，她是无辜的，她从未和我有过交集，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她道。
“人啊，怎么能这么毒？”她道。
第2章 伤痛
自那以后，徐绽再没见过徐阿姨。她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那个时候各类聊天APP尚未普及，只有手机号长长一串，她也没有要过。所以，徐阿姨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某些时刻，在家里吃饭的傍晚，餐桌上不知是谁的话头偶然提到了一句徐阿姨，只见徐绽的妈妈忽然满脸的厌恶，然后硬生生岔开了话题，仿佛那样的友情从未存在过。
徐绽忽然觉得味同嚼蜡。
半年后，徐绽再一次见到了徐阿姨，但那个时候，徐阿姨眼里的绝望仿佛一个巨大的盖子闷住了徐绽，令她透不过气来。
刚上大学，徐绽像是摆脱了高中的束缚一般，没课的时候都在外面浪，家里她一般不回去，因为那种浓烈的偏爱令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冰窖。所以，在某一个平常的傍晚，徐绽在酒吧门口等同学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徐阿姨。狼狈、憔悴。尤其是眼里的绝望，仿佛掩盖了所有的色彩。
“徐阿姨。”徐绽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如此冰冷。
她打量了她半天，然后，“阿绽？”不确定的、嗫嗫嚅嚅的语气从她嘴里吐露。
大概是她也没想到还会有人关怀着她吧。
“徐阿姨，我扶你进去坐会，喝点热水。”她拉着她的手道，眼里是掩不住的关心。
“好，谢谢你，阿绽。”徐阿姨扯出一抹几乎看不出来的笑，有气无力地说道。
给同学打了电话解释了原因说没法一起聚了，又给徐阿姨要了一杯热水，坐在之前定好的包间里，徐绽打量了一下徐阿姨，发现她身上似乎有很多伤。
“怎么弄的？”徐绽轻抚了一下徐阿姨的手臂，特意略过了上面的一处淤青，却还是引得徐阿姨一声轻呼。
“我在大城市混不下去了，回来了，本以为人们都忘记了那件事，却没想到，他们还是会记得。我后来遇见了她的现男友，找人把我打了一顿，说我不是好人，勾引他女朋友。这座小城本就不大，他好像在这还有些势力，我被打了也没办法声张，只好想着找个地方歇一歇，就碰到了你。”她苦笑了下，“没想到啊阿绽，在这里还能有人关心我，在这世上还能有人想着我，谢谢你阿绽。”
“徐阿姨，”徐绽认真道，“你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会一辈子记得你，关心你、爱护你的，你值得这世上所有最好的。”
徐阿姨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吗？阿绽？我、我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话。”她用双手捂住嘴，闷闷地笑了下，又悄悄抬眉看了眼徐绽，又立马低下去不敢看。
“徐阿姨。”徐绽轻叹了声，摸摸她的头发，“你受了太多苦了，以后，若我有能够帮你的地方，我一定全力相助。”
在不到一年之后，徐绽时常后悔，若当时这句话能够改为更加切实际的话，是不是徐阿姨会感觉稍好些，是不是自己当时的话说得不够真切？
虽然后来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她无关，但是徐绽依然时常在想，那样绝望的人，仿佛大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沼泽泥淖，要是当时她的双手能够更加有力些，是不是就能够完完全全将徐阿姨从里面拉出来？
她想要这样做，甚至于近乎苛责地责怪自己当时的双手太过无力，再怎样，活着总比成为鬼魂强。
后来外面下起了雨，徐绽随身带了伞，出来的时候徐阿姨直愣愣往前走，不管不顾被雨淋到。徐绽连忙跟上去，撑开伞，握住徐阿姨的手，一起把着伞柄末端，在雨中行走。
在那个瞬间，徐阿姨惊讶地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了看徐绽，眼里是一瞬的柔情，然后重回寂静。徐绽常常在想，那一瞬的柔情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我到了，你回去吧，谢谢你和你的伞。”到了一处巨大的别墅前，徐阿姨停下了脚步。
徐绽抬眼看着眼前的建筑，辉煌大气，觉得徐阿姨住的地方真好。
“是我租的，可不是我买的，我可买不起这样大的房子。”徐阿姨故意打趣道。
“我原来不住这，是在我去大城市发展前在这里短暂地租住过一段时间，不长。后来，我在回来前，也联系了这里的房东，才得以继续租住。”似乎是看出了徐绽的疑惑，徐阿姨解释道。
“原来徐阿姨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呀。”徐绽喃喃自语道。早知道徐阿姨住的地方在哪，那段时间她就不天天住学校宿舍了，她绝对会经常跑来看看徐阿姨的。
“以后你想来看我可以来。”听到了她的低声自语，徐阿姨破天荒地笑了。
徐绽抬眉，看到了徐阿姨对她露出的一个笑，虽然有些微弱，却是在笑着的。
“徐阿姨，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都要这样笑好不好。”徐绽看得呆了，不自觉道。
徐阿姨愣了愣，然后又笑道：“傻孩子。”
“也就你不怕我，不躲我，还关心我。”她忽然喃喃自语道。
“你知道吗？直到现在，这里关于我之前的那段流言都还在，并且只要我出现，流言就会随着复苏，像是病毒一样无休无止。”她继续吐露道。徐绽从未见过徐阿姨这样话多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徐阿姨都是沉默的一方。
“我自认没有做错什么，过错的一方也不是我，可是，我却承受了所有的不公。人们躲着我、议论我，不让他们的孩子接近我，说我不正常，是引诱良家女孩的罪犯。”
“就连我一开始要租住这里的房子，房东都对我犹犹豫豫，最后我找了一圈实在没有地方住了，出了当初三倍的价钱房东才肯租给我，还拿走了里面所有的家具，后来的家具都是我自己置办的，买的二手的。我的钱只够这些。”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我待不下去了，想去外面发展。可是啊，在外面人生地不熟，我很快感觉到了吃力，还有上司对我动手动脚，我身心备受折磨。想着，也过去了大半年，这里的人们大概已经忘了那件事了吧，就想着回来。结果，没想到，他们的记忆可真好，我回来的第二天，那件事再次传开了。”她道。
徐绽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她经常住在学校里。在学校里还好，学生间不会谈论这样的话题，她只在偶尔回去的时候在路上听过一点点，还以为又是哪个可怜的女孩被这样诋毁，却没想到还是徐阿姨。
“徐阿姨，我会帮你，我一直在。”徐绽看着她的双眼，道。“我不怕流言蜚语，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想好好陪着你，度过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