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了缘直直迈开长腿,往后退了四步。
他的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滴,水滴汇在一起将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打湿。
衡玉低低笑了下,不再理会到如今目的都不明确的了缘,侧头对了悟说:“了悟师兄,这灵海我已经欣赏够了,我们再换另一处地方吧。”
在与了缘擦肩而过时,了缘突然伸出手。
衡玉掐了一诀,闪身避让。
了缘那只修长的手握空,空荡荡举在半空之中。他垂下睫毛,有些许阴影打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添了几分苍白易碎感:“洛主,你就要这么弃我而去吗?”
“这话说得不太妥当,你我不熟,我只是想换个地方逛逛无定宗罢了。”衡玉回完他的话,这才侧头看向了悟,眼里带着几分询问意味。
了悟回望她,声音温和:“那我们离开吧。”
“好,刚刚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是该抓紧些了。”
了缘都要被她这话气笑了。
合着他刚刚那使劲浑身解数,都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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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灵海,两人就来到一座药园。
药园深处是无定宗禁地,寻常人不能进去,两人只是在外侧穿行。
当然,即使是在外侧那些药田里摘种的灵药,品阶也都不低,品种都相当珍稀。只是瞧着这些灵药,衡玉也能大概推算到无定宗的底蕴到底有多深。
看来八大门派五
大邪宗虽然并列为沧澜大陆第一流宗门,但彼此之间还是有高下之分的。
而无定宗,显然就是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批。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如果没些底蕴,无定宗还真没办法一直在西北之地镇守邪魔。
药田里很安静,静到衡玉能听清楚枝叶摇动的声音,能听清楚她和了悟逐渐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
她闲着无聊,干脆落后了悟两个身位,踩着他留下的脚印往前走。
了悟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落后,回眸瞥一眼,险些被她撞了个满怀。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
等她站稳后,了悟才松开手:“了缘那些话如果有冒犯之处,你莫要介怀。”
衡玉弯下腰拔了根类似狗尾巴草的东西,直接把尾端叼在嘴里:“其实我在想,他为何会盯上我,是因为你的原因吗?”
了悟与她并肩,从他这个角度垂眼,恰好能看到她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在一晃一晃的。
他眺望远处逐渐升起的太阳:“他大概是想试探你,了解清楚你为何会被挑中成为……”
说到这里,了悟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成为贫僧的应劫之人。还有因为无趣吧,了缘性子诡变,颇为跳脱。”
诡变?
想了想了缘时而无辜,时而蛊惑,时而又一身正气满心向佛的模样,衡玉觉得了悟这个评价没有出错。
“他会不会想借我来算计你什么?”
衡玉不过随口一问,了悟的唇角却轻轻抿起。
没等到回答,她看向他,眨了眨眼笑起来:“怎么不说话。”
“……他大概,还是因为无趣吧。”
想看他失态,想看他惊乱无措。
若不是先天佛骨横空出世,修欢喜佛的佛子本应成为佛门年轻一辈中最受瞩目的存在。
所以这些年里,了缘明面上服他,暗地里却时时想让他受挫,想压下他一头。
但很可惜的是,这么多年以来,了缘一直没有成功将他压下一头……直到昨天,了缘应该是如愿看到他失态无措的模样了。
绕过药田后,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到了藏经阁。
两人没有再逛下去,而是直接走进藏经阁里,一人留在二楼继续翻看阵法方面的书籍,一人直
上四楼继续待在阵法里参悟修习的佛法。
待到傍晚,鼓声传遍整个无定宗时,了悟从四楼走下来,直接来到二楼角落寻找衡玉。
她正坐在窗边,背脊靠着墙壁。
坐姿有些歪,右手拎着本古籍随意翻看。
阳光穿过窗户洒进藏经阁里,但她恰好缩在窗户底下,两手抱着膝盖,从头到尾都没有被阳光眷顾,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
了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不过衡玉还是听到了。
侧头看过去,来人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了悟。
她发现和一个人相处久了,连他走路的脚步声都会变得熟悉起来。
“贫僧送你回去。”
了悟走到她面前,温声说道。
同时弯下腰,接过她手中的书,瞧了眼古籍上做的登记,走进书架里帮她把古籍重新放回原位。
“我们是后日清晨启程前往剑宗吗?”走出藏经阁时,衡玉出声问道。
了悟颔首。
现在距离法会开启只有半个月时间,好在无定宗和剑宗临近,乘坐宗门特制的飞船全速赶路,只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就能抵达剑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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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衡玉送回她居住的厢房,了悟温声道:“明日贫僧就不过来了,若是洛主遇到什么为难事,记得给贫僧传讯。”
“好。”衡玉点头。
在无定宗里,他这位佛子除了兼顾修行外,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能抽出这些时间陪她,也已经很难得了。
等了悟离开后,衡玉也进入厢房里盘膝修炼。
修炼彻夜,等衡玉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还是灰蒙蒙的。
她起身走去推开窗,发现外面正在下着绵绵细雨。
一刻钟后,衡玉换了身灼灼如火般的红色长裙,撑着素净的油纸伞走出厢房门,打算先把那些她没逛过的地方逛过一遍,然后再前往藏经阁继续翻看阵法书籍。
她挑的这条路有些偏。
穿过一片花海后,衡玉瞧见不远处有一座修建得十分朴素的亭子。
亭子里坐着一个身穿淡蓝色僧袍的佛修。他的眼睛上覆着白绸,明显目不能视,却在独自左右手互奕。
似乎是察觉到衡玉的存在,他扔下手中的白子,侧头朝衡玉所在的方向看来。
当他侧过头时,衡玉才完全看清
他的容貌。
这个佛修气质纤弱,眼覆白绸。
那淡蓝色的僧袍与他的气质十分贴合,让他整个人如大海般渊深包容。
这是一个——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放下警惕心的和尚。
但很快,衡玉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自己看不穿这个和尚的修为。
对方这通身气派,绝不可能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那就只能说明他的修为高于她不少,所以她才无法探明他的修为。
衡玉连忙掐诀行礼:“不知前辈在此,晚辈无意冒犯前辈,还请前辈见谅。”
说完,就要转身原路折返。
谁想那佛修突然轻笑出声:“你我相遇是缘,不知小友可愿上前陪贫僧下一局棋?”
顿了顿,他补充说道:“若是小友不愿,可以直接拒绝。贫僧也只是觉得雨日无趣,才会出来外面走走。”
衡玉心思流转。
她能感受到这位佛修前辈的善意。
既然对方对她没有恶意,她又闲着无事做,那下一局棋又如何。
这么想着,衡玉撑着油纸伞,脚步轻盈上前。
很快,她来到凉亭下方,伸手提了提裙摆,踏上三级台阶走进凉亭里。
收伞搭在那充当支柱的木柱子上,衡玉走到佛修对面,再次掐诀行一礼:“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小友尽可随意些。”
等衡玉坐下,他抬起自己的手腕。
僧袍有些宽大,在他动作之间,僧袍衣摆在空中荡出一抹弧度,更增了他身上那种包容渊深的气质。
“小友介意就着这盘棋继续下下去吗?”
“不介意,也请前辈不要介意晚辈棋术普通。”
佛修摇头:“贫僧自己的棋艺也一般,如此你我倒是能称上一句旗鼓相当了。”
第五十二章
坐下来后, 衡玉才开始仔细观察棋盘上的棋局。
棋子错落,看上去黑白双方正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佛修坐在她对面,没有出声催促她, 留足时间让她查看棋局。
稍等片刻,衡玉道:“前辈, 可以了。”
佛修这才从棋盒里捻起一枚白子, 明明眼不能视,他却准确无误将白子放到棋盘上。
衡玉挽起袖子,从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 没有多做思考, 就将棋子落到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