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主说得对。炎国百姓生活困苦,而且这里地理位置险要,边境城镇时常会爆发战争。”了悟苦笑,“起初,炎国的百姓相当信奉佛教,炎国每家每户几乎都是佛门的信徒。”

“起初?”

“对……就这么过了几百年,因为炎国在位的那位皇帝多次对外征战,民间民不聊生,无论百姓们怎么求神拜佛……在外征战的男儿多数都阵亡,能平安回家的人身上也有些许妨碍之处。而国家连年征战,苛捐杂税加重后,百姓家中开始出现饿死的情况……”

“逐渐地,炎国百姓里出现了很多反佛道者。”

无定宗会帮助势力范围内的国家发展,并且会派出门中弟子努力安抚国境内的百姓。

但战争这种事,是由种种因素在里面交织而导致的,无定宗身为世外佛门圣地,也没办法完全插手世俗国家的争端。

听到这里,衡玉心头一跳。

但细想下去,她又觉得合理。

短时间内,佛道确实是安抚百姓的好方法。

但几百年过去,炎国情况越来越恶化,百姓处境越来越惨的时候——

迁怒佛道!

是的,信奉的极端,就是质疑,就是迁怒。

程度再严重些,就有人就开始反佛道。

“那你这次赶来淮城,难道是淮城出现什么争端了?”

“前几日反佛道者将淮城的寺庙围堵起来,打伤了不少小沙弥。贫僧有个师弟正好在寺庙里面修行,他将此事传讯于贫僧,想询问贫僧要如何处理这件争端,贫僧就打算亲自过来看看。”

衡玉拧起眉来。

这件事其实不太好解决。

“是了鹤师兄吗?”

一直安静听着的了念突然出声。

他挠了挠头:“以了鹤师兄的性子,的确不太会处理这些争端。”

-

赶了四天路,三人终于抵达淮城。

在淮城,进城的队伍是修士和凡人混站,修士并没有得到特例。

衡玉收起飞毯,和了悟他们一块儿走到城门口排队进城。

站在衡玉前面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和老人,看他们那亲密的样子应该是爷孙。

小男孩察觉到自己后面有人排队,扭头瞧了一眼。

瞧见衡玉,小男孩那沾染有泥尘的脸上立马浮现出甜甜的笑容。

衡玉注意到他的打量,也跟着抿唇笑了下。

下一刻,小男孩瞧见她身后的了悟,天真的神情顿时凝滞,他仿佛瞧见了吃人的妖怪一般,脸上露出恐慌讨厌之色,连连退到他爷爷脚边。

“怎么了?”老人背上背着个箩筐,里面装着些杂物,他刚刚一直在认真排队,没注意到孙子的异样。

“爷爷……”小男孩抬手指着了悟和了念,“两个和尚。”

老人猛地扭头。

看清楚了悟和了念的模样后,老人脸上的厌恶清晰可见。

他浑身透着不喜,直接抱着孙子往前多走两步,拉开了和衡玉他们的距离。

这番变故让衡玉和了悟都有些诧异。

虽然他们在来淮城的路上就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只有直面百姓不喜和厌恶的情绪时,才能清晰感受到这个地方的反佛道情绪之浓。

衡玉传音调侃:“有没有突然怀疑起自己变丑了?”

了悟还在思考淮城的现状,听到她的传音微愣一下:“为什么要怎么怀疑?”

衡玉笑:“你不青面獠牙,怎么把人吓得那么厉害?”

了悟哑然失笑。

第三十九章

在城门外排队进城的人并不多, 稍等片刻衡玉他们顺利进入城中。

淮城很贫穷,入城的主干道有着经年累月后马车碾压出来的痕迹,略有些凹凸不平,行走在上面总有些难受。

房屋不仅有木制, 隐约还能瞧见黄泥房。

来往的百姓里, 很少瞧见有人身穿料子好的衣服, 不少人身上的衣物还带着补丁。

了悟环视一圈, 目光落在周围的小摊贩和行走的路人脸上。

然后——他心中默然。

那些人中, 有小孩子,有青年人、中年人,也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中的某些人朝了悟和了念投来打量的眼神, 里面带着戒备、带着厌恶。

以了悟的修为, 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他们的议论声。

“那个和尚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新来的吧。”

“他看着那么人模狗样, 佛门还说渡我们, 他们过得可比我们潇洒多了。”

“他看着很厉害,不会是佛门那边派过来教训我们的吧。”

这种揣测, 让了悟沉默。

佛门在这里扎根那么长时间,淮城的百姓不可能不清楚佛门所推崇的信条。但他们还是以这种恶意来揣测佛门。

“在想什么?”衡玉出声问他。

了悟往前走,他已经感受到了师弟了鹤的气息,现在打算走去和了鹤汇合。

听到衡玉的话, 他轻声道:“贫僧只是在想, 淮城百姓从信佛到弃佛, 这里面是谁的错处。”

“谁都没有错。”

“是的, 谁都没有错。”了悟点头。

百姓的那些议论声,了念也都听到了。

他有些愤愤不平:“可是师兄,我们宗门一直在努力改善炎国的情况啊, 百姓们没有看到我们的付出,只是看到了自己的不幸,然后就仇视我们佛门,这样真的对吗!”

了悟摸摸了念的光头:“你是想说,百姓们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没有考虑过宗门的付出对吧?可你刚刚那番话,也是单纯站在了宗门的角度考虑。”

了念愕然。

衡玉在旁边帮忙补充:“他们有错的话,就是错在自己愚昧。可这归根结底也不是他们的错,如果百姓生活富足安康,他们自然有余力去习字去读书,那样可以让他们明礼仪知廉耻,可你看,这淮城的百姓像是生活富足的样子吗?”

-

淮城这里的寺庙名叫寒山寺。

这个寺庙原本香火鼎盛,寺庙的占地规模也极大,大雄宝殿更是修建得格外气魄。

但这百年来,寒山寺的香火越来越稀少,殿上供奉的佛像明明日日擦拭,可少了香火的熏陶,似乎都逐渐黯淡无神下去。

了鹤和他们汇合后,先带他们参观了一番寺庙。

他穿着灰色僧袍,有些胖乎乎的,皮肤又白,就像是个白面馒头一般。

眼睛有些小,笑起来时直接笑成了眯眯眼。

“其实寒山寺这边,每旬都会组织免费教学活动来教孩子们识字,但效果甚微,愿意来听课的孩子很少。后来反佛道的氛围越来越浓,那些家长就更不乐意让他们的孩子过来听课了。”了鹤挠了挠自己的光头,为他们做介绍。

“免费识字,这样他们也不乐意过来听课吗?”了念有些诧异。

“像他们那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可以帮家里做些粗活,家长觉得孩子学那几个字没什么用,反而会耽误这些孩子帮家里做事。”

“这——可是学了知识后,不是就能赚到更多的钱吗?”

了念自语。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可笑了。

绝大多数百姓都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而没办法从长远来思考。

能够长远思考的人,已经摆脱了那种窘迫的境地。所以时常会出现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的情况。

想到这一点,了念默默闭了嘴。

一行四人行走在菩提树小径上,衡玉突然出声问道:“怎么没有看到寒山寺的主持?”

“阿弥陀佛,主持在一个月前已经圆寂。”了鹤解释道。

寒山寺主持是个筑基后期修士,他担任主持期间,凭借着自己的德高望重,还能很好地安抚百姓,让他们不那么仇视佛修。

“……但主持圆寂后,寒山寺这边没什么出色的佛修能够继任主持之位。上次有争端,也是因为一名女子时常来寺庙上香,祈求佛祖送她一个孩子。但十多年来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她的丈夫和娘家夫家的人拎着锄头等物直接冲上寒山寺来,小沙弥们上前拦住他们,结果在冲撞中被砸伤。”

一直旁听着的衡玉拧起眉来:“这只是第一起冲突而已,接下来冲突只会越发加剧。”

很快,一行人走到客居的厢房。

这供香客落脚的厢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入住过了。

不少地方都落了灰,院子中间更是横生出了不少杂草,落叶堆积了薄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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