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好手链后,他才胡乱抹干净自己的脸。

夜色笼罩下来,外面大概是在下雪,风刮过时将那扇挂在屋檐下的铃铛吹得胡乱摇晃。

他以前很喜欢听铃铛声,现在却觉得它过分嘈杂了。抬手一挥,令门外那扇铃铛无法再发出声音,他就着这样无声的环境安静守着她。

-

灵力输入整整持续五天时间,等到衡玉的身体完全适应他的灵力后,了悟感应到衡玉心脉搏动比之前有力些许。

仅仅只是有力了些许,他却如同劫后重生般,终于敢稍稍送一口气。

那双总是蕴着温和的眸子里满是水色,仿佛只要用力眨下眼,泪水就会从他那双漆黑润泽的眼里流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之前几日,游云他们想要进来探望她,全部被了悟拒绝掉。

如今她状态好了些许,他也得去好好清理自己,了悟起身时身体晃了下,稳住身形后才走去开门。

看着站在门外的舞媚和游云,了悟淡淡道:“麻烦二位照顾洛主片刻。”请他们进去,而他擦肩往外走。

室内燃着熏香,遮掩掉残存的血腥味。

游云周身都带着寒意,掀开暖帐看清衡玉时,他险些拽掉那挂得不是很稳的帐子。

“大长老!”舞媚落后他一步,下意识惊呼出声,但当她看清衡玉那满脸细碎伤口时,脸上的震惊比游云还要剧烈几分。

“……我可没有这样的丑徒弟。”游云嘟囔一句,忍不住弯下腰,想去摸摸衡玉,寻了半天,才将带着寒意的手放到没有伤口的头发上,温柔地摸着她,“真奇怪,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教出一位情深义重的徒弟呢。”

了悟走进屋里,恰好听到游云这句话。

他默不作声站在门口,感受着那割人的呼啸北风。

站了一会儿,他抿起唇角,出声提醒道:“大长老,媚主,她现在的情况必须长时间注入灵力。”

游云缓缓转身凝视他:“我的灵力不可以吗?”

了悟解释道:“那门邪术几乎将她的寿元烧尽,她现在与贫僧共享寿元,短时间内只能用贫僧的灵力来温养。”

共享寿元……

游云朝屋外走去。

在路过了悟身边时,他还是停下脚步,说:“你的伤势也很重,莫要只顾着为她注入灵力。不然她醒来后看到你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定然要动怒的。”

经过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他已经将了悟当做自己人。

了悟微愣,轻笑起来。

没过两天,无定宗那边将温养身体的极品灵植送来。

灵植化水熬药也有奇效,只是不能将它的药效最大化。了悟不在意这个,将熬药的器皿都搬到屋子里,熬药时眼睛也一刻不停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姑娘。

终于煎好灵植后,他将药倒进碗里,待它放凉后慢慢用嘴渡给她。

喂完一整碗药,他用灵力慢慢帮她化开药效。

随着药效的发挥,她脸上那细碎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到最后,肌肤宛若新生般光滑柔嫩。

了悟终于不用小心翼翼触碰她,他将唇压在她颊侧,躺到她身边感受着她的气息,提心吊胆劳累多日,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敢安然睡去。

第一百五十章 正文完

帝魔祖的陨落, 使得各宗修士精神大振。

就好像本有座难以攀越的高峰死死压在心头,现如今那座高峰挪开了,哪怕众人明知道后面还有重重危机, 但起码再没有高峰遮挡住烈日,他们终能拨去重重阴霾, 自大地窥见阳光。

不过,之前连续征战多年, 各宗修士的状态都不太好, 所以无定宗这边并不急着发动对邪魔的反攻。

而邪魔那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算计, 也暂时蛰伏。

两方便处于一种诡异的休战状态, 紧绷的气氛像极了风雨欲来的前奏。

趁着这段时间,了悟寸步不离陪着衡玉。

合欢宗距离西北之地相当遥远,耽搁小半个月时间, 有温养神魂功效的暖魂玉才顺利送到驻扎地。

暖魂玉有半个巴掌那么大, 通体乳白色, 握在手里温热柔滑。

了悟的木工越来越熟练,他握着暖玉,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它简单雕琢一番, 用红绳穿好后,把它系到衡玉的脖颈上。

乳白色泽的暖玉衬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她穿着里衣正面仰躺,密如鸦羽的睫毛垂落, 在眼底形成淡淡阴影,整个人看上去生机黯淡。

了悟枯坐着, 默默为她输送灵力。

“咚咚咚。”

外面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舞媚站在屋檐下稍等片刻,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对上了悟的视线,舞媚轻声道:“接下来的行动已经商议好了,我奉命来告知你几件事, 顺道来探望下洛主。”

“麻烦了。”了悟声音清冷,请她进屋坐着。

舞媚坐到床边,默默注视着衡玉。

她被了悟照顾得很好,头发梳理整齐,嘴唇苍白却不干燥,神情十分安详,若忽略掉那过分失去血色的脸色,看起来就像是在安静熟睡。

瞧得久了,舞媚忍不住去牵她的手——冰凉刺骨。

“喻小师弟知道你昏迷的消息后一直在哭,谁劝都劝不住他。情绪起伏太大,迟实在受不了他那哭哭啼啼的样子,就派他出城杀邪魔了。几个小师妹也很难受。”

“……嗯,好吧,我承认我和迟也不太高兴。我们那一批少主,已经只剩我们三个和楚主了,好在你没出事,不然合欢宗未来几百年,难道就靠我们这三个喜好玩乐的人撑着?”

舞媚絮絮叨叨,想说的话格外多。

“掌门用掌门令调了一大批丹药和灵植给你,把它们都用光,你应该能醒了吧?我还想找你聊聊感情问题,哎,我这人最看不懂自己的心意了,把很多事情都弄成一团乱麻。烦死了,迟那混账东西只会看我热闹,你被他衬托得形象格外高大你知道吗……”

念叨得嗓子有些干时,了悟给她递了杯茶水。

舞媚笑着道了声谢。

喝过茶水润喉,舞媚将行动的事情告知了悟,抬手为衡玉理了理衣襟:“她大概要昏迷多久才能醒?”

了悟垂眼,声音喑哑:“她的神魂损伤太严重,可能明天就会醒,也可能需要沉睡个几十年才能醒。”

“……能醒来就好。”

在屋子里又待了会儿,在了悟按捺不住要开口赶人之前,舞媚先一步起身离开。

走到半路时,淅淅沥沥的春雨说下就下。

舞媚刚想结个防护罩挡雨,斜后方突然伸来一只手,那只手上撑着油纸伞,稳稳遮在她头顶上方挡去雨水。

那骨节如玉的白皙手背映入舞媚视线,她顺着手往上看,果然瞧见俞夏那张熟悉而俊秀的脸。

-

灵植熬成药的味道很苦,了悟知道衡玉嗜甜怕苦,熬药时特意往里面扔了几块冰糖。

如往常一样,耐心喂她喝完整碗药,将空碗放到桌面时,他注意到墙角下方摆着一个虚合起来的小箱子。

他在这个屋子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一直没见过它。

迟疑片刻,了悟走到墙角,撩开僧袍衣摆蹲下身,慢慢将小箱子打开——

里面安安静静摆着个木盒子。

木盒子上半部分被雕刻成一只兔子形状,底下方方正正,唯独有个木条横伸出来。

了悟仔细端量片刻,试探性地摸着那横伸的木条,发现它能够转动后,将它顺着拧了几圈。再松开手时,木条慢慢往回转,木盒里传出一阵缠绵而熟悉的的《凤求凰》曲调。

等木条转回原位后,曲子也戛然而止。

木盒怎么会发出音乐声?

了悟神情茫然,干脆将木条拧到头,《凤求凰》再次在屋内响起。

他将木盒子从箱子里抱出来时,才注意到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字迹洒脱张扬,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以后了悟师兄想什么时候听、想听多少遍《凤求凰》都可以]

了悟哑然失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木盒子。

他抱着木盒上了床榻。

放下那层层叠叠的床帐,他拧转木条放着《凤求凰》,目光一直落在衡玉脸上。

等曲子停止,他再次扭动木条。

这番动作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许久之后,他将木盒放到一侧,捏住她的下颚低下头吻她:“贫僧学会这首曲子了,等你醒来弹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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