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智+番外(111)

苏夏和卫彬还是什么都没问,他们只说好好养病。早就开了学,他们还是说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说的意思,就是没有商量的意思。

卫惟又看向窗外叹了一口气,有人推门进来,是拎着蛋糕盒子的温慈。

温慈对她笑,“打点滴嘴里是不是很苦,我给你买了慕斯蛋糕。”

“今天周几?”卫惟问。

“周六。”

“我在这里多久了?”

温慈数了数日子,“一周半。”她又想了想,“从那天到现在,一个多月了。”

“一个多月了,”卫惟喃喃道,“除了他们我就只见过你。卫诚都没来过。”

温慈避而不谈给她拆蛋糕,卫惟眼巴巴看她,好声讨好,“和我说说吧,求求你了。”

温慈考虑到她的手没法动,端着小盘子来喂她,“吃一口吧,照顾的人说你吃得少,姥爷都不高兴了。”

“你和我说说好不好,寒寒,求求你。”卫惟伸手去拉她衣服,人身上厚重的外套已经脱下,换上了轻快的春装。

“说什么,”温慈放下小盘子不看她,“卫诚来不了,他之前就被卫爷爷骂了,来看你都被赶了回去。之前就知道这事的你大哥他们也被骂了,还有四姐,姥爷说她知情不报。姥爷还骂了四姨夫,还有你爸你妈,小姨哭了好几次。”

卫惟还等她继续说,温慈无奈转过头去不看她,“你死了这条心吧。”

十七岁的千金什么都知道,她告诉她的姐妹,“舅公和姥爷说你不合适了,他要换人。”

卫惟低头想事没理她。

“你听见没有,”温慈叫她,“大舅公对你失望了,他要换人。”

“换呗,”卫惟无所谓道,“有几个是他不失望的,再换也没人了,就剩下一个你,还不都一样。”

“你怎么说话呢?”

“就这样说。”卫惟随意拍拍自己被子,“他怎么说的,我就怎么说。”

温慈没说话自己吃了口蛋糕,她理解不了卫惟怎么这么强硬。

卫惟之所以被提升到这个待遇,是因为她和大舅公顶了嘴。大舅公当着很多人的面告诉她,“不要再和那个小混混来往”。卫惟当即翻脸,和他说,“他不是小混混”。

从来没人敢和舅公顶嘴,卫惟是第一个。

她差点挨了一巴掌,舅公的巴掌抬起来最终没落下,卫惟被软禁。

“你把病养好,就能出去,你还要活很多很多年,这只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温慈临走前告诉她这句话,卫惟没答应。她是还要活很多很多年,但是这不是一个小插曲。

应仰不是小混混,他是她这首乐谱中后来补上再不可或缺的音符。

——

应仰的身体好,伤好得也快。

他还医院里住着,也没去上学,蒋弘等人都来探望,却带不来他想要的消息。卫惟没来过,她的手机再没打通过,连卫诚都没出现过。

他托人打听,打听到程羡那里,程羡不想多说,给人隐晦打了个比方。

差不多是美梦破灭的童话故事。公主被关进围满篱笆的高塔,他是人们口中唾弃的可憎恶龙。不太相配,不值理解。

可是他的公主还等着他。就算高塔没有他可以进入的门,那他也总要试着徒手爬一爬。

应仰自己换上常服出了医院,他没去别的地方,他去找了应右为。

——

办公室里,应右为放下手里文件看对面的人。他清瘦了不少,确实遭了太多罪。

他本来以为事情不会变成这样,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所有人都元气大伤。

应右为注视着他的儿子,沈曼华说得对,他根本没有仔细看过他,现在看来,他和他年轻时确实很像。

是该关心关心吧?先说什么?说:你身体好了吗?

应右为的舌头在嘴里打结,不知道第一个音节该怎么发出来。

他不会,可是应仰会。

应仰稍稍低低头,清晰不含糊叫了声“爸”。

应右为拿笔的手一抖,在文件页上划出一道黑色笔迹。应右为下意识去盖笔盖,想掩住自己控制不住的慌张。

他有一个儿子,但已经很久没听他叫过爸。应仰一直怎么称呼他?“应总”“应董”“您”或者没有称呼。

办公室父子面对面,应右为有些激动,到底说了些什么都记不清了。倒是有一件事不会忘。

应仰对着他直直跪了下去,应仰给他磕头,应仰说:“爸,求您帮我。”

他说:“我以后都听您的,您帮帮我。”

求您帮我,让我见她一面。求求您帮帮我,我不能没有她。

——

午餐已经送了好几次不同的菜进来,又好几次都被几乎原封不动的送出去。两天都是这样,这是第三天,营养针一天都不敢忘,人却是越来越瘦。

卫惟缩在病床一角,告诉过来的医生,“别碰我,谢谢。”

医生无奈,又不敢轻举妄动。

苏寅进来皱了皱眉,发话道,“给她打针。”

“我说了别碰我!我不打!”

“给她打针!按住她。”

“苏寅你敢!苏寅你敢让人这样对我........”

卫惟被几个护士按住,僵着身子挨了一针,身体高度紧张,针尖扎进肌肉里,卫惟疼得哭出来。

医生都出去,病房里只剩下苏寅。她开始闹脾气后没人再来看她,兄弟姐妹们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她爸妈会心软不想直面她。

天天来给人下指令的就是一个最铁面无情把舅公的话当圣旨的苏寅。

卫惟没办法服了软,“三哥,我求求你了,你放我出去吧。”

“病还没好,想上哪去?”

“三哥,我想见我爸爸妈妈。”

苏寅坐到沙发上给她布菜,“你吃了饭,姑姑姑父就见你。”

“三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三哥.......”

任凭卫惟撒娇服软还是威胁逼迫,苏寅始终不为所动。“温润君子其实冷酷无情”说的就是苏寅。

可能是又扛了一天还是几天,所谓的营养针也没什么用处。卫惟再和苏寅说话已经没力气发脾气。她听苏寅随便说什么。

苏寅说:“你考虑过姑姑姑父吗?你考虑过别人吗?”

“你知道别人在外面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让人........”

卫惟坐在床上目光无神气若游丝,她只有一句话,“你说了不算,麻烦你去找个说话算数的人来。”

别人进来了,不知道除了苏夏还有谁,卫惟已经眼前模糊看不清较远处的人。

她呆呆坐着,先说:“妈妈对不起。”

苏夏拉住她的手问她想吃什么。

她说:“富膳堂的点心。”

苏夏说好。

她转了转头,近乎呆滞地说:“求求你妈妈。”

苏夏说好。

——

卫惟在病房里间打点滴。

应仰在病房外间,他身姿挺拔,穿着黑衬衫,一副好模样。却没人知道,他衬衫底下还缠着纱布绷带。

外间坐了几个卫惟的家人长辈,像是三堂会审。苏夏拒绝见他,同意请求也只想让卫惟别再折腾自己。

应仰向卫彬和其他人鞠九十度躬,言辞恳切,“事情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关系,请您不要责怪她。”

应右为和齐康在外面等着,偶尔和其他人说几句心不在焉的寒暄。

苏家卫家和应家不是一路,几次托人示好都没有回应。找人搭线达到冯澄声,冯澄声点明了说让应仰安分点。苏家清贵,不理会也见不得这些。

应仰在里面给人鞠躬倒是鞠得利索,让人想起他那天知道卫惟的境遇后的魂不守舍。

他自知自己没用,又实在割舍不下,矛盾和难捱把他逼上悬崖。

他说:“算了,别再连累她。只要她过得好,我怎么都行。”

应仰放弃了,却又接到消息,让他来见一面。

——

应仰从外间往里走,门口的人给他开了门。

坐在床上打针的人穿着浅色家居服,散着头发,一张脸又白又小,整个人黯淡无光,瘦了一大圈。

应仰一站在门口,病床上的人抬头看他,眼泪刷一下就落了下来。

应仰走到她床前给她擦眼泪,还热着的粥已经放在一旁桌子上,应仰端起来亲自喂她,轻声哄道:“不吃饭病怎么能好?”

卫惟躲开他送过来的勺子,看着他安静道,“我病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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