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索假笑着抓了一把她的马尾:“我谢谢你。”
......
迟基端着餐盘在活动室环顾一周,发现周生跟依依他们几个根本没有分开活动,就围坐在地上各玩各的。
他拖着脚慢吞吞走过去,觉得还是自己室友比较好说话:“你们在干什么?”
依依怀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洋娃娃,手臂关节都扭曲着半掉不掉的,嘴角长长咧开一道蜿蜒到脖子的红线。
她小心翼翼地给娃娃梳头,说:“围观小学鸡谈恋爱啊。”
迟基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冯之吱举着筷子伸长脖子去戳臧医生盘子里的包子,臧医生冷着眼,右手把她隔离在一肘之外的距离。
“他们是一对啊?”
依依点头:“青梅竹马。”
周生:“两小无猜。”
段寿:“矢志不渝。”
迟基:“......你们成语大赛吗?”
他不以为意,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生过家家酒的样子。
听说两个人幼儿园就一起玩了,直到冯护士猛然意识到自己母胎solo了二十六年,慌慌张张拉着臧医生脱单了。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冯护士的手,是天生的吗?”
昨天他就注意到了,冯之吱的右手只有三个指头。戴着手套的地方无名指跟小指都是空空荡荡的,好像专门订做了三根指头的手套。
依依摇摇头:“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姐姐的手就是这样了。”
迟基又看向周生。
“几年前一场意外弄的。”周生随口答道,忽然把目光落到这个陌生人身上:“你是谁?以前没见过。”
闻言,不仅段寿,连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李新新和沈老太太都扭过头来,五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迟基身上,锐利如同探照灯。
迟基一愣,还......还要交保护费吗?
“我昨天新搬来的。”
“你对冯护士有想法?”
“没什么想法啊……无聊调戏一下嘛......”
“你不要想了。”
五人小分队转过来,异口同声:“冯护士跟臧医生的爱情,由我们来守护。”
“......”
有病啊!
☆、第 3 章
日头渐盛,时针走到八点半的时候,铁门外过来一个白大褂医生,远远朝臧索做了个手势。
要上班了。
臧索放下手里的黑子,站起来:“我先走了。”
眼看要输的冯之吱忙不迭点头:“臧医生辛苦。下午三点多我换班以后去找你啊!我妈煲了汤喊我们回家吃。”
“嗯。”
臧索往外走了两步,停在依依跟前,食指关节敲了敲她的脑门:“看好她,给你申请一个新的娃娃?”
“嗯!”
?你们这个交接流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臧索:“谢谢。”
冯之吱:“......”我谢你个大头鬼啦。
......
早间的自由活动时间结束后,有一个多小时的集体认知治疗。
六个人搬了小凳子围成一个圈,导师坐在上首,冯之吱拿着记录本坐在后边,房间四周还站了四五个保安。
在少数情况下这种认知疗法会再度唤起创伤,引起病人的反抗,老师的引导语尽可能地柔缓。
作为八楼的顽固钉子户,几个小可爱眼睛一眯表示并不想配合。
周生两条长腿往前一伸,颓废地说:“我接受治疗四年了。重度暴力倾向。”
导师点点头,引导他:“很好。愿意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童年成长经历吗?”
“不愿意。”
僵持许久未果,老师无奈叹一口气:“那下一个吧。”
沈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嘴唇一撇,慢吞吞开口:“我了?”
“我有个孙子,今年二十九了,生活得一塌糊涂,还老交一些烂七八糟的朋友。犯的事情多了不好,菩萨看着呢。我年纪大了,别的方面帮不到他,就想着少吃两口,晚上给他多念会儿经……”
一说到她的孙子,沈老太太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跟进食障碍,还伴随自我伤害行为。医生说这是她潜意识里对孙子作恶的愧疚。
冯之吱对这个作恶多端的孙子有诸多揣测,不过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见过本尊。事实上住在八楼里的人,除了李新新那个暴躁地父亲偶尔出现,其他人地家属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下一个发言的是依依。
她抱着破破烂烂的娃娃,态度倒是坦然:“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阿姨们对我都很好,可惜我长得不好看,没有人领养我。”
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她的防御机制给她自己编造了一段虚假的信息,还会通过不断修正这段记忆来迎合这个新人设。这是创伤后应激症状。
段寿顶着他的非主流刘海弱弱地说:“我、我是被校园霸凌。”
冯之吱悄咪咪透过人缝看了他一眼,还好还好,是病弱少年人格。
李新新更没什么好说的,重度自闭。
迟基被安排在最后。
他沉默了下,说:“我做了个梦,然后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冯之吱低头看了眼档案,这位新朋友原职是个社会版记者,入职刚满一年,失手杀了自己上司,辩护律师给出的理由是被告工作压力过大,患有攻击性精神疾病,行凶的时候不具备控制自己行事的能力。
听说案子还在走上诉流程,暂时把他放到了德安分院。具体情况还要等医院精神鉴定跟司法部门进一步调查。
冯之吱还在埋头沉思,又听迟基画风一转,对着她的这个方向说道:“不过不要紧,我知道这都是上天的安排,就是为了让我遇见我梦中的女神——吱吱,我喜欢你,我要追求你……”
说着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冯之吱的方向扑,被几个保安合力抱住注射了镇静剂。
“……”
冯之吱默默举起手,对着导师说:“我今天也在努力保持正常。”
……
认知训练不欢而散,整个八楼乌云惨淡,患者一个个被拎进去做一对一谈话治疗。
看到他们蔫巴巴地蹲在角落里长蘑菇,冯之吱也有点丧,趴在护士台:“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集体倾诉。你不觉得每次都像一个二次创伤的过程,大家的心情更加差了吗?”
小西低头在纸上写交班材料,嘴上说:“只要不发病,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的。”
冯之吱:“那他们每天都很好了呀。”
除了偶尔不吃药,偶尔藏刀片,偶尔咬个人,已经很乖了。
小西言简意赅:“咱们院长是“直面惨淡人生派系”,不像你,春风化雨的怀柔派。”
心理室又走出来一个人,手上绑着牢牢的一圈束缚带,被两个护士一左一右压着往病房走。
肉|体失去自由,至少精神世界应该保留一片净土吧,哪怕是虚幻的净土也没有什么不好。
冯之吱换了半边脸趴在桌面上,长叹一声:“掉血了,要臧索亲亲抱抱举高高。”
……
一直到午饭过后的自由活动时间,八楼还是丧丧的,厚重诡谲的一片阴云凝在集体病房里头。
冯之吱抱着一个托盘进来,左右看了看,叹一口气。
她转身锁好进出门,蹲到小圈圈中间来,放低了声音:“迟基,要不要?”
莫名其妙被cue的迟基抬起头,呆滞地:“啊?”
扭头看一下四周,除了沈老太太表示自己累了要回房间睡觉,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半边脸上写着警惕,另外半边大大的兴奋两个字。
卧槽!
要什么?
谁要?
这里还有这种潜规则的吗?
我其实不是那种人啊……算了如果你坚持的话……
半个小时之后,迟基看着窗台下边被一个简陋的吊篮吊上来的上校全家桶,面部抽搐到不能自已。
“这个鸡哪里来的?”
冯之吱声音压得很低:“我下面有人。”
迟基:“……”你这样子讲话我就有点害怕了。
依依在旁边解释道:“这里正下方的二楼开放病房住着一个姐姐,跟吱吱姐姐认识。她男朋友可好了,经常帮我们偷渡吃的进来。”
七个人围在周生的病房窗口,缓慢匀速地把那一大桶炸鸡捞了上来。
浓郁的炸鸡气味一下子冲淡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
段寿轻车熟路用毛巾堵住了病房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