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这么好吃。”
闻之心口发颤,他们分别了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吃到过尤岁沢做的食物了。
尤岁沢是很会做饭的,因为只有妈妈的缘故,他从小的生活就很独立,闻之认识他的时候,尤岁沢就已经可以一个人弄上一桌色香俱全的饭菜。
而尤岁沢最擅长做的是中式点心,那时候为了让咖啡馆的生意好点,让身为店长的母亲能拿到更高的绩效工资,闻之和尤岁沢想了很多办法。
他们在咖啡馆的墙上做西游记的墙绘,在咖啡馆里的玻璃柜里卖图案复杂唯美的中式甜点。
虽然咖啡馆和这些东西风格迥异,但是凭借着咖啡和中式的反差感,吸引了不少客人,不乏一些前来旅游打卡观光的游客。
闻之突然很是懊恼,时隔七年尤岁沢亲手做的饭菜,他却难以吃出其中味道。
尤岁沢放下手机:“外面的饭菜你好像都没什么胃口,我中午休息时间长,可以做,晚上你就要等我下班了。”
“……”
闻之抬起头,藏起自己微颤的手指,佯装平和:“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你白天上班还要做饭未免太辛苦……”
尤岁沢平静回视:“你救了小杰,辛苦都是应该的,况且并不算费事,晚上我也是要吃饭的,多做你一个人也无所谓。”
“……”
只是因为自己救了尤杰而已,你想什么呢?
入口的饭菜仿佛都变成了苦涩的,闻之没有停下筷子,将食物解决了一半才放下:“我吃饱了。”
尤岁沢嗯了一声,也没多留,随后就离开了,他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他刚走,闻之便爬下床,卫生间里传来了一阵阵声响。
隔壁床的老爷子的儿子听到声音,连忙敲响卫生间的门:“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卫生间的门很快打开,闻之的脸上滴落一滴水珠,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摇摇头轻声说:“谢谢你,我没事的。”
下午的时候,尤清带着尤杰来了,是尤岁沢领过来的。
尤杰一见到闻之便红着眼睛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颤着绷带的手:“小之哥哥,你疼不疼?”
尤杰的声音中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像棉花糖一样。即便是闻之这样的不喜欢小孩子的人,听着心里也不由得一软。
他尽量放柔声音:“哥哥不疼的。”
“小之哥哥骗人!”尤杰嘴一瘪:“我上次不小心被刀划伤了,疼得我都哭了。”
说着说着,尤杰眼泪就要往下掉,闻之不知所措地看向尤清和尤岁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哄泪腺发达的小朋友。
尤清无奈:“小杰乖,别闹哥哥。”
尤杰的眼泪吧嗒一下滴在闻之的绷带上,闻之只好看向尤岁沢,试图让对方拯救自己,谁知却在尤岁沢眼里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笑意。
一时间,闻之恍了心神。
看尤清也没有办法,闻之生疏地把手搭在尤杰脑瓜上,轻轻揉了两下:“小杰乖……哥哥只是之前有一点疼,现在不疼了。”
“那我给你呼呼,呼呼好得快。”
尤杰努力收回眼泪,垂下脑袋将小小的嘴巴凑到伤口旁,小心地吹气。
尤清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打开了手上的保温盒。
瞬间,闻之闻到了老母鸡汤的味道。
“你救了我儿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尤清笑了笑:“我给了炖了一点老母鸡汤,你趁热喝。”
闻之身体一僵,他哪喝得了这个,于是求助地看向尤岁沢。
尤岁沢没想太多,闻之以前就不喜欢喝这类汤,觉得太油腻。
“小姨你放那吧,他刚吃完饭喝不下的。”
“那行,等小之饿了你去给他热一热,你们休息间不是有微波炉吗。”
尤岁沢应声:“好。”
尤岁沢待了没几分钟就走了,今天是周末,医院忙得很。
趁着尤清去卫生间的功夫,闻之悄悄问尤杰:“为什么叫我小之哥哥?”
“大表哥说的,妈妈问大表哥你叫什么名字,大表哥让妈妈叫你小之。”
闻之指尖一颤,尤杰口中的大表哥自然是尤岁沢。
临走前,尤清再次表达自己的感谢:“小杰就是我的命,你救了他让我做牛做马都行。以后你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飞城,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脱。”
闻之对她笑了下:“好的。”
尤清走后没五分钟,闻之就收到了尤岁沢发来的一条消息:不喜欢喝鸡汤的话可以把它给你隔壁的老爷子喝。
闻之回了一个字:好。
闻之下了床,跟隔壁床的人说了自己的来意,老爷子的儿子连连推拒:“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闻之无奈一笑:“只是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一直放着也是浪费,你可以和你父亲一起喝。”
对方犹豫半晌,手不自在地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接过了保温盒。
闻之注意到他的左手多了一个指节。
对方将保温盒里的汤倒进了一旁自己带来的碗里,然后将保温盒拿到水池清洗干净。
“谢谢你啊。”
“不客气。”
经过这么一出,两人也聊了起来,这人名叫陈建国,床上躺着的确实是他父亲,不过却不是亲生的。
老陈从始至终就没说过话,陈建国一边拿勺子给老爷子喂汤,一边跟闻之说起了自己的事。
他小时候因为长了六指被家人抛弃,然后被老陈捡到带回了家,就这么当儿子一样养大。
老陈也苦命得很,上一辈遗传的原因,耳朵从年轻的时候就不太灵光,加上长得也不好,没有姑娘愿意跟他。
本以为这辈子就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最后却捡到了陈建国。
陈建国以前也不叫这个名字,是被老陈捡到之后改得名。
以前那会儿不像现在,收养个孩子麻烦得很,只要往村口报告一下,基本没什么问题。
让闻之意外的是,陈建国才三十二岁,只比闻之大六岁,但外表看起来却大了有十来岁之多。
陈建国皮肤黑,才三十多岁皱纹就已经很深了,穿着也就是极其朴素的工装,虽然破旧洗的倒还算干净。
第9章 我来
陈建国有些不好意思:“上学那会家里实在太穷了,读不起书就只能去工地上搬砖,就一直搬到现在。”
“前几年做了大工,工资比以前的小工高上不少,一个月也有五位数,我就想着把老爷子接到城里来请个保姆照顾。”
“我们做工地是我,哪里有活往哪里跑,一年到来沾不到几次家门口,老爷子发病了一个月我才知道……”
“……是什么病?”
陈建国苦笑一声:“老年痴呆,你们城里人怎么说来着,阿默……”
“……阿尔茨海默症。”
“对!”陈建国拍了拍腿:“你们这个说法我叫不来。”
阿尔茨海默症,闻之的身边没遇到这类病人,不过他却也有所耳闻。
这是一项无法治愈的疾病,患者只能在无知无觉中慢慢等待着身体各项功能的衰退,直至死亡的到来。
这对病人自己来说是无知觉的折磨,对家人来说更是折磨。
特别是像陈建国这类家庭不算富裕的家庭。
“这次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清醒了一回,我一个没注意他就跑了出去,嚷嚷着要去死,自己跳到了河里,幸亏有路人把他拉了上来……”
陈建国说着说着,眼睛有些红。
老陈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两人的感情远远比亲生父子牢固得多。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也不尽然。
闻之想起自己之前电影的一句台词: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不是所有的父母和子女之间都有亲情可言的,就像他自己,和父母之间只有血缘没有亲情。
他对那两个人来说,只是用来稳固家庭,对外炫耀的一个工具而已。
老陈难得清醒,却突然寻死,怕是不想拖累自己这个儿子吧。
毕竟在拖着重疾的情况下,陈建国对父亲要付出的何止是金钱,还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尤岁沢晚上拎着做好的饭菜来了,饭菜虽然清淡,但都是闻之曾经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