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昌正沉浸在有了儿子的喜悦里,他为儿子取名赵奕臻,封寿春郡王。只要这个孩子能顺利长大,他将是未来太子的不二人选。
王定国已经先于帝后察觉到了,新皇子诞生会对他们夫妻关系产生的影响。皇子满月之时,王定国进宫祝贺单独面见皇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小郡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有福之相。”
赵德昌最近这种吉利话听太多了都麻木了,随手招呼王定国坐。
王定国此时却又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冒死进言的样子,“按说臣不该在这大喜的日子给您添堵,更不该妄谈您的家事,可是这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啊。”
“爱卿有话就直说。”
“陛下觉得皇后娘娘如何?”
“皇后?皇后很好啊,贤良淑德还能帮朕治国理家。”
“以前一切都好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郡王不是皇后亲生的,可郡王长大后却只认皇后为亲生母亲。咱们娘娘是陛下的贤内助不假,但您有没有想过她的野心已不满足于此了。她与朝中多少大臣有往来,您比我清楚,想必也是您默许的。“最能蛊惑人心的谣言就是这种七分真三分假的,”陛下一定听过前朝女帝的故事吧,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为了满足权力的欲望,亲生骨肉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何况不是亲生的呢?”
见皇上一直没说话,王定国知道自己又得逞了。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立刻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哎呀,您看我这说什么呢,陛下身体康健,郡王还小,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又是恰到好处的见好就收。
小皇子满月过后没多久,一件让两派大臣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皇上中风病倒无法理政。其实也不稀奇,赵德昌这一年之内东奔西走又乱吃丹药,不生病才怪了呢。政务都由政事堂负责,特别要紧的才送进宫里。两派大臣都在思考,如何利用现在的局势来扩大己方的优势。
王诞用尽他为官多年积攒的人脉打听出宫里的具体情况,现在皇上的病情刚刚稳定,需要长时间静养,送进宫里的折子都是皇后娘娘在批阅。
卢准看着宫里送出来的折子,想象着持朱笔的那一双纤纤素手。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才能不是一般后宫女子所有的,他进一步把重新整顿朝纲的希望寄托在了皇后身上。可惜卢准几次想要与皇后接触,都被常年出入帝后身边熟悉内宫人事的王定国破坏了。
之后又发生了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太白星昼现。按照已有的观星历法这种星象有三种解释,大国衰,小国兴,女主昌。而司天监自动过滤掉了前两种解释直接上报,女主昌。
开封城里已经出现类似谶言的童谣,一批大臣既有天书派的也有反天书派的,秘密上书要求皇上废后。
白芸儿悄悄把废后的奏折藏在已经批阅过的那一摞里,持朱笔的手微微颤抖。最近又是星象又是谶言的,白芸儿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惊慌失措。这些天她代皇上批阅奏章都是小心翼翼,自己已经做主了的还是要问一遍皇上的意思。她不敢显得自己越俎代庖,如果是以前皇上夸她一句治国有方她会高兴,如果是现在她会觉得害怕。
皇子满月之时,赵德昌问了她一句,要不还是把孩子给生母养。她错愕的看着丈夫还没来得及回答,赵德昌又说,算了,都一样。
怎么可能都一样,难道他已经开始防备,开始不信任自己了吗。她虽然贪恋权力,却从没想过要踏过那条红线。要怎么跟丈夫解释呢,他会相信自己吗?
卢准没有意识到星象背后的阴谋,因为朝中的第二轮交锋已经开始了,这次是天书派先动的手。
吏部尚书李翟家的一个仆人言之凿凿,说李大人因对皇上不满在家行巫蛊之术。很快有人搜查了李翟的府邸,找到许多用于厌胜的道具,包括写有皇上皇后天书派几位大臣八字的小人。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不论真假这对于迷信的皇上来说都是一件十分恶心的事情。
天书派更是极力渲染,把皇上生病的事都怪到李翟头上,喊打喊杀的。李翟也因此被禁足在府内,无法与外界联系。
王诞与天书派周旋着,卢准试图从证据链上下手证明李翟的清白,可是都没有用。这种陷害跟当初张逊的万岁事件如出一辙,都是死局。小人就是这样给你泼脏水,你还没办法,洗都洗不掉。
全城的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这反天书派的大臣也信神鬼这一套啊?”
“病急乱投医吧,不过这神鬼啊肯定是帮给他们上供的天书派啊。”
“真是讽刺啊,真就治不了这帮跳大神的呗。李大人算是碰到皇上的逆鳞了,估计够呛。”
李翟听不到外人的议论,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什么对簿公堂都省了,到底怎么处理自己一切都看皇上的意思。
对方会选择自己动手,应该是发现自己带走了惠秦。他们急了,说明我们做对了,想到这一点李翟就什么都不怕了。
王定国果然手眼通天,不是说陷害自己这手段有多高明,而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这么轻易被他买通着实让人后怕。
明天皇上就要公布对李翟的处理结果了,卢准与王诞深夜来到皇宫,希望最后争取一下对减轻对李翟惩罚。
王诞搭着卢准的肩膀说:“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在这等我,放心,啊。”
卢准只好同意,一个人在外面等。
等了半天,越等越着急。卢准对身边的阿青说:“你想办法进李府一趟,让李大人放心我们一定能保住他的。让他自己千万小心,尤其吃的喝的别让人下了毒。”
阿青领命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了。话都传到了,李翟让他把一支毛笔交给卢准。“李大人说了,如果他出事就打开看。”
卢准接过毛笔,“嘘,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这时王诞也出来了,卢准焦急地问王诞:“怎么样啊?”
“皇上答应是答应了,但最后的结果还要看明天早上的诏书,就怕这期间王定国再搞什么小动作。”
“那我就在这守着,绝不让他有机会再妖言迷惑皇上。”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卢准一夜没睡,密切关注着皇宫,李府,王定国各处的动向。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一大早王诞从中书门下传来消息,最终诏书的内容是将李翟贬往凉州任处治使,传旨的官员已经出发了。
卢准松了一口气也转向李府行去,凉州就凉州吧好歹命保住了,这次轮到我给你送行了。
当卢准走到李府门前时,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里的李翟。
第1章 人间不值得
王定国一早就决定要李翟的命了,他放出无数□□分散了卢准他们的注意力,无论皇上最终给李翟什么样的处理结果都一样。王定国买通了传旨官,让他在马头上挂一个锦袋,里面装一把宝剑。这是皇上要赐死官员时的行头,大多数官员看到锦囊和宝剑会连圣旨都不看直接拔剑自刎。
王定国知道表面上李翟和卢准很像,实际上又不一样。卢准那份左右皇上的气魄,来自他诗人一般的真性情和先帝曾经的荣宠,他是个十足的官场另类。而李翟没有卢准的传奇经历是更传统的官员,他仿效的是先秦士大夫,坚持原则宁折不弯。这种人最喜欢以死明志什么的了,好啊,那我成全你。
很不幸王定国是对的,当李翟出府迎接传旨官看到了马上挂的黄龙锦袋和里面的宝剑时,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他毫不犹豫的抽出宝剑自我了断。
血还是热的,心已经凉了。
卢准紧紧握着李翟渐渐冰冷僵硬的手,“你怎么就那么傻呀!”
是不是自己早一点赶来就能阻止这一切?自己应该安排的更周详一些……不,就算自己早一点赶来也只是能亲眼看到李翟自刎时的悲惨场面,都是那个人干的好事,王!定!国!
此时的王定国正从容不迫地走进皇宫,卢准已经见到李翟的尸体了,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白皇后刚刚得到李翟的死讯,她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王定国厉声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敢当街诛杀朝廷命官!”
“他是自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定国连以往的那份谦卑都懒得装了,他看到皇后再无素日的镇定自若,面色发白紧咬朱唇,她还想保持威严但步摇上的流珠相互碰撞已经出卖了她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