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收到卢准申请一起去封禅的折子时,赵德昌龙颜大悦。
哦,连卢准都支持朕封禅了,耶!同意,这个必须同意。朕要你好好看看,朕封禅时的威风。
解铃还须系铃人,卢准给皇上造成的心理阴影,只有卢准亲自低头妥协才能抹去。
大中祥符二年,立春。这年也正好是大冀建国五十周年。
封禅的大队从开封出发了十天之后到达大名,捎上卢准又走了五天抵达泰安。
路上走得很顺没赶上一场雨,看来老天的确是支持朕封禅的呀。
各地方官员更是抓紧机会拿出当地最好的东西来巴结讨好皇上,圣驾所到之处百姓们净街相迎,官道上的彩棚就没断过。
“那就是真龙天子吗,他在看这边唉!”人群中一个年轻姑娘小声说。
“别想了,你看他旁边的就是皇后。”有人接话。
“你们看后面的秦王,好帅啊!”又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等圣驾过去了,一位颇有见识的老者眉飞色舞的跟身边的人讲,“这上天认可的真龙天子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个气质,那个气场,装不出来的。五代那时候的皇帝我也见过,跟土匪头子差不了多少。这东西假的真不了,他真的假不了。”
丁言田提前被派来泰安踩点,协助地方官准备封禅的各项事宜。华丽的行宫已经建好,泰安下辖所有的宗教祭祀活动场所都修整一新,封禅礼仪也演练了无数遍。
皇上一到丁言田就献上了最新的祥瑞,灵芝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其他封禅准备的祭品和番邦使节带来的各色贡品,堆满了几个大仓库。
到了推算好的正日子,隆重的封禅大殿开始了。
山上穿着绣有十二章纹礼服的皇上和带着凤冠霞帔的皇后,分别祭祀象征最高权力的天和代表女织的嫘祖。其余文武大臣负责招待各路级别低一点的小神。
泰山上下万人连声齐呼万岁,声势浩大绵延不绝。
皇帝封泰山神为天齐仁圣帝,封泰山女神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改乾封县为奉符县。在泰山顶唐摩崖东侧刻《谢天书述二圣功德铭》,诏王诞撰《封祀坛颂》、王定国撰《社首坛颂》、陈尧叟撰《朝觐坛颂》,各立碑山下。
除了泰山的主会场在京城太庙还有一个分会场,京城放大假百姓们连着狂欢三天。
祭祀之余要让百姓感觉到实惠,减免赋税还要大赦天下。
赵德昌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作为天下之主的帝王尊严,他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白芸儿看到那么多男人跪伏在自己脚下,想想自己各种被抛弃的坎坷经历感慨万千,除了前朝女帝大概再没那女人能像她这样了。
王定国满意的看着自己导演这一出好戏,其实还可以再热闹一点。他瞟了一眼站在地方官员队伍里的卢准,你是斗不过我的,我能让皇上高兴我就是忠臣,现在的朝廷已经不需要你了。
赵贤哲出了这一趟远门还挺开心的,在京城憋了太久了人都废了,好怀念那些仗剑走天涯的光辉岁月啊。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穿着他的麒麟抱着金锏,人人见了叫一声“千岁”也挺威风的。他跟卢准只遥遥见了几面,这在外面私聊不太方便,回头再说吧。
卢准都顾不上赵贤哲了,他冷眼看着这场由皇上和王定国自导自演自娱自乐求神拜佛的荒唐闹剧,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王诞以为皇上高兴一下,这事情就算结束了,以后会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的。
而实际上,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第1章 荒唐梦一场
搞迷信这种事很容易上瘾的,反正都来了山东了,封禅结束那就顺道去趟曲阜,拜拜孔子吧。于是上万人的队伍又到了曲阜,拜完孔子才掉头回京。
卢准还是回了大名府。
赵德昌志得意满的回到了开封。
东封泰山之后赵德昌又要去西祀厚土。山西汾阴厚土祠,祭拜加扩展修缮,这一趟花的钱不也比封禅少。
赵德昌从未像现在一样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快乐,政治上有王诞操持大局他不用担心,经济上丁言田说了钱管够,王定国总能想出让他高兴的新点子然后陪他一起折腾。
第一次封禅前期铺垫还很长,之后的活动皇上找理由已经越发成熟了,每次都是那个老神仙来托梦。赵德昌的宗教活动从各家都拜,到专一为道教一家。他还在道教诸神里找到一个姓赵的认了祖宗,宫里的炼丹炉都支起来了。
既然认了道教的神仙当祖宗,那道教祖师老子也要拜一拜。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亳州的祥瑞,请愿的群众马上就到了。都是天意啊,仙乡亳州太清宫,朕来啦。
从亳州回来赵德昌又说自己见着神仙了,要给神仙盖一座玉清昭应宫。三司和工部说盖就盖,选址开封城西北天门外,琉璃盖瓦金粉砌墙,预计以长生崇寿殿为主体共两千六百一十个房间的建筑群拔地而起。
王诞看着许久未见皇上,之前想了很久的劝他收手的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陛下,各路神仙咱都拜过了,也差不多了吧。”王诞无力地说。
“王爱卿啊,”一句话没说赵德昌捂着脸作势要哭,“你看看朕都过了而立之年了,这后宫号称佳丽三千,可朕一个养大的皇子都没有。朕以神道设教,就是乞求上天庇佑我大冀给朕一个孩儿啊!”浮夸而油腻的演技。
你成天被皇后看的死死的别的妃子那都不敢去,生不出儿子怪老天爷可真有你的。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啦,王诞叹了口气,“陛下,这些话是王定国教你的吧。”
“嗯,啊,这个这个……”被拆穿的赵德昌还有点不好意思。
即使知道是王定国教的王诞也没法反驳啊,只能换个话题,“之前几次外出已经花了不少钱,咱这个玉清昭应宫真的非得那么奢华吗?”
“给神仙的当然要有敬意了,钱嘛,丁言田说够,有什么你问他去。”这些话也是王定国教的。
最近丁言田都躲着王诞走,王诞知道就算自己逮着他了,也不过是被一套早已编好的说辞搪塞一下。
这天,趁着丁言田和林特都跟皇上一起去视察玉清昭应宫的工程进度,王诞突袭三司查账。
东封泰山,耗费八百余万贯。西祀汾阴,八百二十万贯,这还不计亳州之行。营造玉清昭应宫缺少具体的支出记载,但仅雕三座塑像就用去金一万两、银五千两。玉清昭应宫的房间盖好了,哪怕有一点上头不满意,就要推到重来。倘若将京城景灵宫、太极观和各地宫观都计算在内,其费用之大恐怕不是几千万贯所能打住的。王诞凭借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大概估算了一下,玉清昭应宫的花费已经超过朝廷两年的财政收入了。丁言田说钱够,是已经快把□□太宗两代励精图治休养生息攒下来的家底败光了,一夜回到建国前啊。说是减免赋税福泽万民花的还不是民脂民膏,老百姓身上油水不多,丁言田就去敲诈商贾富户,还以为自己在劫富济贫呢。
王诞回到家就病倒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心累。他回想起李亢大人当年对他说的话,没能阻止皇帝封禅将是这辈子哪怕死了都无法抹去的污点。怎么就那么没出息,一壶珍珠就给打发了。如果是卢准在拼了命也会阻止皇上的,哎,卢准……王诞心中有了新的打算。
明月楼里,赵贤哲一个人把玩着几件分别从亳州和汾阴带回来古董。
慕先会喜欢哪个呢,还是让他自己挑吧,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东西的来历,不然要跟我生气了。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了,“进。”赵贤哲随口应着。
看到进来的人时赵贤哲愣住了,虽然刻意很低调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来的是当朝宰相王诞。
“稀客呀,稀客。”赵贤哲招呼王诞坐下,叫小二来加些茶水点心。
两人素来并无交集,连客套话都编不出来。
“慕先不在,我正无聊呢,王大人来是想听曲儿啊还是看戏啊?”赵贤哲有意无意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听闻殿下与卢大人是莫逆之交,如今朝中奸臣当道,我想请卢大人回来主持大局整顿朝纲。”王诞神情严肃开门见山。
赵贤哲好奇地问:“那家伙平时人缘那么差,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你们一个个的却都愿意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