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不禁动容:“这就是龙群飞刃!”
“是。”令狐蓁蓁看了他一眼,“给你看要收钱,一两银钱。”
沈均陷入茫然:“一、一两银钱……”
“这个人情,一两不多。”
她不再看他,只抱着胳膊欣赏日光下翻卷腾飞的发光巨龙。
那边厢俞白一面朝岸上的林缨使劲丢眼色,一面打圆场:“不平,你不是还要与系心讲针法么?”
林缨会意地按着额角皱眉道:“六师兄,我好像又有些头疼,你那套针法到底……”
还没说完,那道黑色人影已瞬间落在身边,伸指朝她颅顶轻轻按去,一面冷道:“不必与我装,小师姐就小师姐,我知晓她情况特殊。好了,不要动。”
林缨不由干笑两声。
一场莫名大架被压下去,周璟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口气,见秦晞立在崖边背手朝这里看,他便大力挥手:“元曦!过来带你的小师姐游览一脉山!”
他特特把“你的”两字喊得特别响。
谁想这老九却缓缓摇头,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自己走,旋即返身进了洞府,雷云再次笼罩山崖。
是在努力修行?
令狐蓁蓁想起以前在师门大宅,二师姐巫燕君钻研手艺时,也会闭门不出,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
巨大的飞刃群飞去雷云上方盘旋了一阵,奇异的啸声远远传来也犹如龙吟般,忽然之间,飞刃群似烟花散开,漫天密密麻麻的光点如雨坠落。
像榣山上的天火。
她记得秦元曦挺喜欢那场天火星落,给他看看,让他高兴高兴。
后面的俞白悄悄扯了扯周璟的袖子:“你成天就会胡扯,老九和令狐哪里像是要私定终身的样子?”
元曦这个人跟谁都能和和气气地说笑两句,很难摸透他真正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她就没发觉他待令狐有什么异常特殊处。
周璟哼哼地笑:“三师姐还要多看看,才能看出他俩玩什么花,我就不信他俩一直不开窍。”
俞白瞥他一眼:“你以为自己就开窍了吗?”
“哎,我……”周璟试图吹嘘自己两句。
俞白却打断他的话:“大荒既然出了那么多事,怕是一年半载去不得,今年你可有出门打算?想去青州还是豫州?”
如今这新一拨的一脉修士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多数是想往外跑的,太上脉讲究疏而不堵,对天性仅做引导,并不大加限制。
修士想要提升修为,静修是其一,而出门走遍九州山川,寻访探索天财地宝,借此开拓视界历练心性,则是一脉修士们最常选择的法子,因此出门是常事。
周璟不假思索:“扬州吧,没去过。”
东南扬州,灵风湖在那里。
俞白默然。
第五十二章 难入佳境
正月廿五,风回雪舞。
太上脉有规矩,每五十日一次,凡留在仙门内的修士焚香沐浴后须得换上羽衣,于卯时正在各脉大殿静坐调息一个时辰。一则为静心,一则为同门探讨修行事宜,毕竟修士们平日里各忙各的,很少能碰上。
眼下卯时差一刻,一脉山大殿门尚未开,天全然是黑的,雪花大如鹅毛。令狐蓁蓁刚甩去脑袋上的积雪,忽觉身侧多了个人,正是大师姐霜月君。
她笑得温和:“小师妹来得早,可住得习惯了些?”
这……她要的粗绳铆钉至今不见踪影,天天爬上爬下倒确实是习惯了。
令狐蓁蓁默然点头。
霜月君闲话家常一般:“听说这些日子老三和小七也忙着修行,指点你三大法的事现下是谁做?”
自然是无人指点,按说叫谁师尊就该谁教修行,可她都来一个多月了,从没见过大脉主,实实不晓得他“师”在何处。
令狐蓁蓁道:“他们说了三大法的窍门,我自己琢磨,但有好些不会的,可以向师尊请教吗?”
霜月君摇了摇头:“师尊为一脉脉主,日理万机,从来不会指导刚入门的弟子。你与别不同,虽在一脉,修行却要从头学起,向师弟妹们请教自然再好不过。”
是吗?可一脉修士们好像一直避着她,总也说不上话。
令狐蓁蓁索性向这位据说很厉害的大师姐请教:“大师姐,腾风我学不会。”
修士新入门有三大法:行之法、真言之法、袖中乾坤法。后两个她一点即透,唯独行之法很陌生,全然无从下手。
霜月君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腾风……”
令狐蓁蓁等了半日不见她有下文,一时摸不透怎么个情况,忽闻铜钟声敲响,卯时正,大殿门骤然开启,与此同时,一阵狂风也掀了起来。
雪片被狂风带动着四下乱飘,一道雪白身影乘着风无声无息落在不远处,果然是闭关静修的秦晞,掐着点腾风而来,还有半只软靴没穿好。
仔细算算,应当是四十四……不,四十五天没见到他,来中土后,好像反而不容易见他了,不像在大荒,天天见。
令狐蓁蓁扭头想看他,霜月君轻轻携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师妹,一个时辰后才好与师弟妹们说话,先忍忍。”
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平和中正的香气,地上每隔十步便有一方不大不小的青玉台,霜月君盘腿在台上坐下,声音极轻:“修行之事欲速则不达,平日里厚积薄发,待时机到了,便是一点即透。虽然你情况特殊,但刚入门一个月便想把修士三大法都学会,未免心气太高,慢慢来吧。”
说罢,她合目静思,再不说话。
怎么中土仙门想学东西就是“心气高”?这是什么道理?
令狐蓁蓁没遇过这种情况,以前无论在深山跟大伯过,还是拜入神工君门下,勤勉好学都是被夸赞的长处,到了太上脉反而不对了。
好容易熬过一个时辰,她打算找霜月君就这个问题仔细探讨一下,她却早已飘然而去。
令狐蓁蓁翻身跃下青玉台,第一眼便望见身着雪白羽衣的秦元曦。他脚上的软靴已穿好,正与几个师兄弟一面说笑一面往外走,并没有回头。
这就走了?前些日子他天天静修,洞府大门紧闭,她识相地没去打扰,今天既然能出来,是不是能继续指点一下腾风?就算不指点,也可以说两句话。
她试图追上,可他身边两个年轻男修士将他推着走得飞快,眨眼便出了大殿。
令狐蓁蓁只得停下脚步,摸着右腕上的金雕镯怔怔发了会儿呆,忽见俞白走过来,笑吟吟地招呼:“在干嘛呢?一脉这些师弟妹你都见过了吧?咦?他们都走了?”
她愣了一下,突然醒悟:“他们没来过?这帮王八羔子!你来!我找他们算账!”
俞白的脾气说暴就暴,拽着她便走。
令狐蓁蓁奇道:“算什么账?”
“他们多半有误解之心。”俞白怕她多想,连声安抚,“令狐羽是令狐羽,你是你,人死万事空,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千万不要多想。”
说的真对,真有道理,要是令狐羽的仇家们也这样想就好了。
令狐蓁蓁被她拽出大殿,方开口:“鱼白,你能再教教我腾风吗?我学不好。”
俞白不由惊奇:“怎么会只有腾风不行?”
她忽又恍然大悟:“估计是你没腾飞过,束手束脚的缘故,向来腾风都是把心一横跳下去,没什么好怕的。”
令狐蓁蓁只觉一团风把自己裹住,瞅着架势是往悬崖边送,登时急道:“等下!别急!”
俞白哪里理她,一派严师风范,谆谆善诱:“你把腾风心法默念三遍,凝神,静气。把周天运转起来,按照心法运行灵气。一,二,三,去!”
说着把风势一撤,就见令狐蓁蓁利落干脆地掉了下去。
俞白慌得连连唤起风势,足捞了三回,才险险捞住,被风裹住的令狐倒还淡定,满脸无辜地望过来。
“为什么?!”俞白震惊了,“怎么独独腾风学不好?”
不应当啊,修士入门三大法每个修士都要会,令狐身怀令狐羽毕生绝学,令狐羽会的她都该会,只不过除了龙群飞刃之外的东西没人教过她。按说如今有心法,她学起来理当像捅破窗户纸一样轻松,现在这是怎么个奇怪情况?
一道黑色身影缓缓腾风而来,却是沈均。
他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小师姐当然学不会腾风,令狐羽在来一脉前曾是二脉修士,跟随二脉主学的纸通神为行之法。令狐羽不会的,你自然也不会,与其费工夫学腾风,不如去找二脉主,想来那纸通神你学着比腾风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