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错，那为何你还这般样子？”言籍搞不懂为何林昀表现如此冷淡，似乎对这些玉石并没有什么欢喜之情。
“他们送这两枚小小玉石，应该也是为日后铺路。如果我们其中有任何一人中榜，这边是一个可以和官府之人结交的机会。如果并无人中榜，这玉石对他们估计也不过小财而已，无甚大的损失！”林昀分析道。
“果真如此？”言籍觉得林昀有些想多了，“萍水相逢而已，日后能不能相逢还另说呢！”
“他们行商之人，走南闯北，自然是广结朋友，八方铺路！”林昀从言籍手中拿过来一枚玉石，打量了几下说，“这种投小博大的事情应该是常做的！反正这些玉石对他们而言，随处可见！”
“哼！亏你刚才和他们谈得那般投契，原来背后也是藏了这许多心思！”言籍撇撇嘴，突然对那枚玉石试了兴趣，装进了衣袖不去看它。
“你也不必这般在意，本来出门在外就是要灵活行事，大家都是如此！”林昀见他不快，安慰道。
“我就不是！”言籍态度有些冷硬道。林昀对此只是笑了笑，不与他去计较，反而岔开话题，“这次科考的主考官，据说是那位首宰大人，他一向偏爱酣畅文风，兴许你这次能得他的青睐！”
“他青不青睐有甚大用，最终不还得是圣上钦点三甲！”言籍有些兴致缺缺，“再说，你文采也不在我之下，兴许你更得圣宠呢？”
“分明这两年来你在学业上的成就更佳，何必这样妄自菲薄！”林昀摇摇头，“你我之间，输赢一事怕冥冥中早有定论！”
“我倒是无所谓输赢！”言籍自己不在乎，又反问林昀道，“难道你在乎？”
林昀一时被问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道，“应该也是不在乎的吧！”
虽是如此回道，但林昀也不禁在心中自问了许多遍，真的不在乎和言籍之间的输赢吗？那为何每次都拼尽全力去争取呢？可要是在乎，又为何能轻松谈论呢？纠结了许久没有结论，林昀也只好暂且释怀，不去深想。
唉！既生瑜何生亮啊！
随着“吱呀”的厚重开门声，等候在考场外的铭童和永亮终于精神一振，双目紧盯着涌出的人流，从中搜寻着自家公子的身形。突然，铭童率先喊了一声，“出来了！”永亮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自家公子和言公子两人并肩走出了考场，只是那两人看上去神色颇为憔悴，想必这几日行考的时光并不好过。铭童和永亮赶忙走了上去，各自接过行礼，询问着自己公子的状况。
“你们俩不要再唠叨了，马车在哪里，我要赶紧回会馆大睡一觉！”不耐烦这两位下人的嘘寒问暖，疲惫至极的言籍直接了当地说道。一旁的林昀此时也不再维持得住往日里的翩翩风度，神色之中显得颇为憔悴，虽然没有像言籍那般催促，但眼神里已然透露着同样的意思。
两位下人看着两位公子的模样确实疲累不堪，再不多问，连忙招呼着到一旁的马车上，载着两位公子先行回去。
这回去的一觉，言籍和林昀两个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还是两位下人怕他们出了问题，强行喊醒的。等他们迷蒙这双眼见到彼此的时候，看着对方那般模样，都忍不住大笑出声，这才真的算是彻底揭过了会试那章。
“怎么样？”狼吞虎咽了一顿的言籍看着同样吃撑了靠在椅子上休息的林昀，问出了两人间几日来正经的第一句话，“可有把握进殿试？”
“你呢？”吃到连口水都喝不下的林昀，懒懒地反问道。
“我当然有！”言籍都未经思考便直言说道。
“那你觉得我没有？”林昀又是反问。
“怎么会？”言籍又是脱口而出，而这次林昀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我不是怕你万一考试中出现意外吗？”
“没有意外！”林昀肯定道。
“哟，这么自信！”言籍打趣道，“看来这次你成竹在胸啊！”
“别的不敢说，进殿试应该无虞！”林昀端起一杯苦茶，喝了两口，压下饱胀之感，“这次，我们就在殿试上分个高低吧！”
“一言为定！”
果不其然，一月后的会试榜上两人尽皆入围。又再过一月后，两人正式等来了殿试。只是这次殷切期盼的殿试，却也埋下了两人间的第一次嫌隙！
“不错，不愧出身书香门第，林昀对于每题的应答，真乃精彩至极！”金座之上的当今圣上看着林昀双目欣慰不已，感叹如此人才、如此气度，堪为大用，不禁动了钦点一甲的念头。
“回圣上，林昀所说确实精妙，但还有位贡士言籍，或也值得期待！”下方的首宰大人看出了皇上的想法，但想到曾经言籍的会试卷题颇合自己心意，未免有所偏漏，特别向皇上着重提到。
“言籍？”似乎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哦，对，那篇江山赋是你作的吧！”
“回圣上，正是！”言籍上前一步，跪下听候圣令。
“恩，听首宰跟朕提过，写得不错！来，下面由你说说吧！”
“是！”言籍恭敬作揖后，便对殿试题目侃侃而谈，将圣上官员等人说得不住点头赞同。
“今年的科举，少年人才辈出啊！实乃我江山之幸啊！”听完言籍的论述，又看看前一位作答的林昀，圣上不禁感叹道。
“确实，少年强则国强！有这些少辈领秀之人的加入，想来我朝将涌现出更多洪流砥柱，为皇上、为大庸效力！”首宰大人在底下附和着圣上。
“圣上，竟然所有贡士都已对答完，您对三甲人选可有中意？”一旁的内侍提醒道。
“三甲人选嘛，确实已经有了，只是这状元人选……”圣上的目光在言籍和林昀之间逡巡，似乎犹豫不决。底下一众人等也都屏息等待圣上的钦点。
最终，与首宰交流了一下目光，略一踌躇后，圣上最终裁定。“状元为季誉，榜眼为林昀，探花为李子誉。”
“圣上英明！”
“谢圣上！”
“恭喜状元郎！”“恭喜榜眼郎！”“恭喜探花郎！”
散朝后，一众大人纷纷围住殿试三甲贺喜道。而这三人未避免以后仕途上的人士不顺，莫敢有所怠慢，均是一一好言笑面相待。待应付完所有人之后，已经出了皇城大门。
“我看圣上本来属意与你，但似乎首宰大人更青睐言籍兄，唉，也是憾事一件啊！”在会馆中就与林昀有所交好的探花郎李子誉，对着他窃窃私语。
“憾事？”林昀重复道。
“对啊，如果不是天子之师的首宰大人更看好言籍，今日你状元郎非你莫属啊！唉！既生瑜何生亮啊！”李子誉可惜道。
“是么？既生瑜何生亮？”林昀眉间微蹙，呢喃道。转而，又恢复如常神色，“但既是首宰大人看好，又是圣上金口玉言钦点，想必言籍更有出色之处！他这状元郎也当之无愧！”
听到这般回答，又看向林昀的样子，李子誉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但心想这种事哪能有人不在乎的呢，怕是面上不好表现，心中暗自失落吧。因此李子誉叹了口气，先行告辞离开。而言籍应酬完最后一位大人后，便走到林昀身旁，意外见他神色怔忡，不解地问道，“林昀，你怎么了？李子誉和你说了什么？”
“恩？没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林昀不想将李子誉说的话告诉言籍，便矢口否认了。而春风得意的言籍也无心多想，只是招呼他赶紧回会馆收拾行李，好回家中报喜去。林昀点头作应，并未多言，一路随他回去。
两日后，伴随圣上特许的风光大驾，携带着各路官员的贺礼，状元郎和榜样郎乘坐高头大马、荣归故里，在一众礼乐中回到古疆镇，接受早已等候在城门处的知府、乡绅等人的迎接队列。两相汇合的锣鼓声震耳发聩，言籍和林昀无奈对视一眼，下马谢礼后，复又上马归家。只是岔路分开后，知府一行人等多数随状元郎而去，林昀这一榜眼郎便显得失色不少。
那他们让昀儿如何自处啊？
当一行车马抵达林昀家的府邸前，林举人、林夫人并一众丫鬟仆人早就等候在大门口。及至林昀从马上下来，跪在双亲前，林举人终于忍不住眼眶里的热泪，喊了一声“昀儿！”而身旁的林夫人一个白眼撇过去，又一拳捣过去，生生把林举人欲在街坊面前上演的父子戏码给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