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乱步昨晚干什么去了?
*
两人紧赶慢赶来到银租住的小公寓。
八叠大的空间内别说是花里胡哨的装饰,连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啧啧称奇,相比之下还是他的房间更有“少女气息”。
毕竟床头还摆着只让鬼舞辻深恶痛绝的“公主超人”玩偶。
啧。
想到无惨,乱步的表情一瞬间扭曲。
“……乱步先生有什么思绪吗?”
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的芥川小心翼翼地问。
哎呀,走神了。
乱步装腔作势地摆弄脑袋上的贝雷帽,咳嗽一声:
“咳,当然,当然。”
他锐利的目光很快锁定榻榻米上那一小块深色/区域。
“根据房间的布局,银小姐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但这里却有一块水渍,就显得不太合理了。”
所以,嫌犯果然是……
乱步想起展馆内那条徜徉在壶内,诡异的金鱼,不禁抖了抖。
比起昭然若揭的犯人,让名侦探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银小姐的暗杀技术在港黑排得上名号吗?”
他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一边环顾四周。
龙之介沉默片刻,似乎在尽可能客观地评价。
“……当然。”
简单两个字,哪怕用平缓的口吻说出,其中对妹妹的骄傲依旧不言而喻。
乱步皱了皱眉。
芥川龙之介,对己对人都高标准严要求。
银在展馆内出刀的手势之快也佐证了这点。
但……
这就是让乱步倍感棘手之处。
因为,房间内居然找不到一点儿打斗的痕迹。
合理排除银被下药的猜测后,仅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
“看来,对方的实力远在银之上。”
芥川龙之介故作镇定地说,喉结不经意滚动却让他的忧虑显露无疑。
江户川乱步不擅长安慰别人。
他抿了抿唇,压抑想叹气的冲动,轻拍芥川的肩膀。
“我已经知道了嫌犯,今晚就行动吧。”
“今晚?”芥川闻言握紧拳头,周身散发出不容忽视的杀意。
“为什么不是现在?”
“你就相信我好了。”
当然是因为大白天见鬼有难度啦。
*
告别芥川后,乱步慢吞吞爬到武侦所在楼层。
还没进门,一片欢声笑语灌入耳内。
名侦探祖母绿的眼眸微眯,唇角上扬出“尽在掌握”的弧度。
好家伙,猎物总是自动送上门。
乱步深吸口气,笑容满面地推门而入。
“早上好呀。”
“乱步先生,你今天来晚了。”
说话的国木田从堆积如山的文书中抬头,郑重其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乱步瞥了眼墙上的时钟。
刚过九点半而已。
该死的鬼舞辻无惨,让他理所当然的迟到成了罪过。
他努努嘴,看向被众人簇拥的来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柄金色铁扇,随主人手腕的翻动,其上的莲华纹栩栩如生。
嗯,就像那条诡异的金鱼。
“童磨先生又来了?最近教内比较清闲吗?”
他半真半假地玩笑。
童磨,传说中的极乐教祖,当然又站在太宰治的附近。
“啊,乱步先生。你好像满头大汗,外面很热吗?”
不,他满头大汗和天气没关系。
纯粹是爬楼让今天双腿颤抖的他感到生不如死,罢了。
太宰治睁开假寐的眼,十分嫌弃般:
“乱步先生说得对,你可以走了。”
“……连太宰都……”
童磨以扇掩唇,七彩的琉璃眸中流露出一股造作的忧愁。
他弯腰扯了扯躺在沙发上的,太宰的袖子。
“好心的太宰,不如你代我去聆听教徒的烦恼。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啦。”
“好呀。”
太宰睨着搭在他绷带上的手指。
“如果不介意我让你的教徒陪我殉情的话,对了我记得你的教徒里有很多美丽的女性,对吧?”
太宰治说着说着,似乎来了劲,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休想。”
童磨状似无意地一拉,太宰的绷带顺势散落。
而始作俑者却挂着胜利的笑容,趿着木屐摇摇摆摆地走了。
名侦探和走到门口的教祖擦身而过,感觉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脖子上停留几秒,了然一笑。
“乱步先生,伤口愈合了吗?”
“……”
伤口当然愈合了。
这次,江户川乱步需要掩盖的,是别的东西。
没得到回答,童磨也不恼,轻摇金扇踏出侦探社的大门。
*
名侦探找了个下楼买咖啡的借口,在童磨的身影消失前追上了他。
“乱步先生,有事吗?”
教祖精致的五官覆满疑惑。
“谢谢你送的展览票,就是昨天我们一起去的那个。”
“……”
童磨一时没有说话,他眸光微动,唇角戒备地抿成了一条线。
乱步见状轻笑:
“不必惊讶,童磨先生。情侣间总是要多些坦诚。”
他仰起脖子,有意无意地展示那条草莓邦迪。
“其实,我有个请求。”
“……什么?”
“我朋友的妹妹似乎被你的艺术家同事抓走了,能麻烦你帮忙带回来吗?”
“我为什么要帮你?”
乱步若无其事笑了笑:
“不帮也可以,但我或许会不小心和太宰透露阁下的身份噢。”
“……你威胁我?”
从极乐教祖的身上蓦然迸发的杀意,让周遭的空气都沉重了起来。
可江户川乱步连堂堂鬼王都不怕,怎么会怕他的下属呢。
“怎么样?”(笑眯眯)
“哼。”
回应乱步的是童磨甩手而去时,经过身边一阵冷飕飕的风。
*
暮色四合。
以身体不适为由的乱步晃到自家公寓前。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引起了他的警觉。
乱步刚准备掏钥匙,那门像是有意识般自动开了。
出现在视野内的是鬼舞辻无惨鬼气森森的脸。
“你回来了。”
无惨挑唇一笑,不等乱步反应,就强硬地拽着他的手腕进去。
啪嗒—
门在身后发出悲鸣。
这似乎昭示着某种不幸。
果然是不幸,相当不幸。
饶是乱步看过许多凶案现场,在面对布满血污的客厅时,仍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你……你干了什么?”
近在咫尺的距离,童磨的头颅在地板上蠕动。
“你好呀,乱步先生。我们又见面啦。”
“……”
哪怕之前见识过一次,但断头鬼说话的情景还是……
过于猎奇了。
乱步俯身作势呕吐,尽管什么都没吐出,但心里却获得不小的慰藉。
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贝雷帽,紧攥在手里。
“你这是在干什么,无惨?”
“啊,因为我……”
“我没跟你说话。”
江户川乱步狠瞪了童磨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鬼舞辻无惨是在一刹那靠近的。
快得乱步都没看清他的步伐,等意识过来,男人微凉的手已经在脸上流连。
“这个家伙告诉我,你准备背着我做一些事。我可不能容忍别人在我面前嚼你的舌根。”
无惨的手顺着乱步的下颚线慢慢滑到脖子。
这儿是人类的命门。
既可以被充满爱意地抚摸,也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掐至断气。
江户川乱步没有反抗,仿佛为了方便无惨般,微微仰起了头。
“……”
他目睹鬼王泛着红光的眸随着自己滚动的喉结暗了暗。
他笑了。
“滚出去!”
他听见无惨控制不住地怒吼道。
“啊~童磨知道了,童磨这就告退。”
江户川乱步的视线越过鬼舞辻的肩膀,看见极乐教祖以最快的速度安好断臂残肢,开窗一跃而出。
“……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不会死吗?”
无惨没有说话,脚步一再逼近,直到两人间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吗?”
鬼王凶神恶煞地盯住无惨,随时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乱步暗自叹了口气。
残虐的,又对血腥味敏感的家伙真是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