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性依赖(4)

周彦却抬手拉开羽绒服,从内袋里摸出钱包来,掏出二十块钱放在烟盒上,“哪里还好意思要你请,今天我是来请你吃饭的。”

陈韵城垂下视线,看着那二十块钱,说道:“是吗?”

“我现在在一家卖二手车的店当销售。”

周彦请陈韵城吃饭的店是附近一家生意非常好的串串店,每天晚饭时候,店里几乎都是爆满,桌椅摆到了外面,占据了原本宽阔的街沿。

他们两个就坐在街边,大冬天风太冷,老板用透明塑料布将两边遮挡起来,伴随着不断翻滚的锅底热气,这露天的环境才勉强算是温暖。

陈韵城的筷子架在碗上,看着插进热锅里的竹签,靠在椅背上问周彦:“给孩子治病的钱够了?”

周彦摇了摇头,“不过总是有希望嘛。”他神情看起来还算轻松。

陈韵城有些奇怪:“现在卖二手车这么赚钱?”

周彦听出来他语气里的疑问,伸手抓了一把煮熟的牛肉,递到陈韵城面前,“现在行情还不错,”说完,他说:“真的,城哥。”

陈韵城接过牛肉,看周彦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工作证,真的是二车手销售。

周彦把工作证塞回去。

陈韵城问他:“你没跟着张文勇做事了吧?”

周彦奇怪道:“怎么?”

陈韵城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张文勇最近在做什么,不过那天龙展羽特意来问他张文勇的事情,叫他心里始终有些隐约不安。

这家店生意之所以这么好,确实是味道很不错,陈韵城用筷子把竹签上的牛肉全部拨进蘸碟里,再慢慢夹起来吃掉。

面前的锅底翻腾,红油在淡红色的汤底上方滚动,冒起带着辛辣味道的白色雾气来。

陈韵城隔着白色的雾气,对周彦说:“我遇到了宁君延。”

周彦明显是愣了一下,问道:“谁?”

“宁君延,”陈韵城重复一次,他觉得周彦可能不记得这个人了。

周彦却放下了筷子,整个人显得茫然,“真的是宁君延吗?”

陈韵城点了点头。

周彦没说话,仿佛瞬间陷入了回忆中。

而顺着这个间隙,陈韵城也下意识想起第一次看到宁君延的样子,那时候宁君延其实就已经十岁了,他穿着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但是看得出来很好,安静而苍白地蹲在角落,脸上表情呆滞。

陈韵城那年八岁,脏兮兮的快半个月没洗头,他看见干妈在做完饭,干爸没在屋子里,才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喊他:“喂?”

宁君延没有说话。

陈韵城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宁君延还是没有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陈韵城失望地收回手,心想原来是个傻子。

“他现在在干嘛?”周彦突然说话,打断了陈韵城的思绪。

陈韵城朝另一侧倾斜了身体,说:“当医生。”

周彦闻言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他自己说话,忍不住又道:“其实也正常,他家里好像很有钱吧,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陈韵城没有说话。

周彦停顿一会儿,说:“其实我觉得他挺可怕的。”

陈韵城抬眼,朝他看过去。

第5章

周彦没有说他为什么觉得宁君延可怕,陈韵城也没有问。相比起来,陈韵城和宁君延相处过更长的时间,他比周彦了解宁君延,心里也清楚周彦为什么害怕宁君延。

有一段时间,害怕宁君延的不只周彦,甚至连干爸干妈也怕他。

吃完饭,周彦还要去一趟医院,两个人就在餐馆门口分开。

陈韵城一个人走回去,走了十多分钟,因为刚吃饱又喝了些酒,全身都是热的,走到后来还忍不住将羽绒服衣襟微微敞开。

回到他小商店的内间,陈韵城低下头才闻到羽绒服上沾了味道,他把衣服脱下来挂在窗口,之后去卫生间洗澡。

水要放一会儿才会热,陈韵城趁着这个时候脱掉衣服,站到淋浴下面的时候,水已经完全热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捧起水洗了把脸,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帮宁君延洗澡的场景。

那是在他第一次见到宁君延的同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干爸和干妈回房间看电视,他在厨房里用煤气炉烧了一壶开水。

当时是初夏,天气挺热了却又没热到可以用冷水洗澡的地步。

烧好了水,陈韵城提着水壶来到院子里,先在桶里接了半桶冷水,再往里面掺热水,到他觉得温度恰好合适。

随后陈韵城把自己全身衣服脱光,用了个小铝盆往自己身上舀水。

这个过程,宁君延就蹲在墙边,一直面无表情地看他。

不过那时候陈韵城还不知道宁君延叫什么名字,他把全身冲了水,用香皂从头到脚抹一遍,也不怎么仔细地搓了一身的泡沫之后,就用水把泡沫冲掉,觉得自己已经洗干净了。

陈韵城甩一甩头发上的水,没有伸手拿毛巾,蹲下来提了提水壶,发现里面还剩半壶热水。

犹豫一下,陈韵城抬起头看向宁君延,喊他:“喂!”

宁君延没有回应。

陈韵城试探着说:“哑巴?你是哑巴吗?”

宁君延看着他。

陈韵城不在乎自己还光着身子,坦然地冲他招招手,“要不要洗澡?”

宁君延没有动。

陈韵城干脆朝他走过去,抓住他的手将他从墙边拉起来,拉着他走到院子里。

宁君延全身还是脏兮兮的,陈韵城伸手给他脱衣服,他倒是没有反抗,只是脱下上衣之后,陈韵城才发现宁君延背上有大片的擦伤,现在颜色都还是鲜红的。

陈韵城皱了皱眉,没有问他怎么伤的,又蹲下来扒他裤子,脱到脚边的时候,抬头对他说:“你抬抬脚。”

宁君延低头看他,两只脚一前一后抬起来,让陈韵城把他也全部脱光了。

他们两个站在院子角落的排水沟边,因为宁君延比陈韵城高了一截,陈韵城站到水泥砌的水池边缘,举高了手里的盆把水从他头顶淋下去。

水淋下去的时候,陈韵城发现宁君延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

那时候天还没完全黑,陈韵城下意识拨了拨宁君延头顶的头发,才发现他头上也有伤。

陈韵城低着头对宁君延说:“你头上有伤,疼不疼?”

宁君延只是看了他一眼。

陈韵城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又问了一次:“疼吗?你要是疼我就轻一点。”

没想到这时候宁君延竟然很轻地摇了摇头。

陈韵城有些诧异,顿了顿说道:“那我就继续洗了。”

话虽这么说,陈韵城之后还是小心地避开了宁君延头上的伤口,给他抹香皂的时候,也轻轻地在他后背擦过,尽量不把他弄痛。

洗完澡,陈韵城找了一套旧衣服给宁君延穿上。

这套衣服对陈韵城来说大了,本来也不是他的衣服,是干妈给他弄来的旧衣服,洗干净之后一直在陈韵城的柜子里收着。

之后陈韵城又把他们两个人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盆子里一起洗了,在他洗衣服的时候,宁君延就坐在屋檐下面的小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陈韵城。

陈韵城偶尔抬起头跟他说话,宁君延并不会回应他,但是陈韵城不介意自言自语。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亮着一盏白炽灯,几只飞蛾绕着灯光不断盘旋。

围绕着院子一共有四个房间,一间就是他们吃饭的厨房,另外三间房间只有一间亮着灯,那是干爸干妈的房间,这时候他们正在看电视。

陈韵城洗完衣服,关了院子里的灯,拉着宁君延的手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破旧的木头床,还有老式的木头衣柜。

陈韵城让他在床边坐下来,开了一盏小台灯,之后打开柜子在下面的抽屉里翻找,他找到了几张创可贴,随后回到床边对宁君延说:“我帮你处理头上的伤好不好?”他知道干爸和干妈是不会管这些的。

宁君延看着他手里的创可贴不说话。

陈韵城就当他默许了,抬手拨开他的头发仔细看上面的伤口。宁君延头顶的伤口并不是很深,看起来不像是太严重,但是在伤口的旁边鼓起来一大块,陈韵城用手按下去发现是软的,却又没有流血。

究竟怎么回事陈韵城也不懂,手里拿着创可贴横竖摆弄半天都觉得被头发挡住了,犹豫一下,问宁君延:“我给你把头发剪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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