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陛下送入火葬场后(33)

作者:白鹭下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说她们了,念念,你在宫中过得可还好么?至尊对你可好么?”

念阮淡笑着颔首:“母亲放心,陛下待我很好的。儿已无所求。”

兰陵却看出女儿眼眸里潜藏的一缕伤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既嫁了陛下,便当以他为重。阿贺敦是个好孩子,可惜你和他有缘无分。”

前尘种种恍然若梦,分别以来,她连想也不敢想。念阮眼底有酸涩聚起,偏是微笑着点点头:“是,女儿记住了。”

*

池鱼厅里,建元帝方陪着泰山大人纹枰,一局弈罢,萧父由衷叹道:“陛下棋艺高超,老臣自愧不如。”

嬴昭弃了玲珑黑玉,只是笑:“长乐王的棋艺是皇叔都称赞过的,今日只怕是让着朕。”

一时小僮上了茶来,茶汤里盛着满满的葱姜橘子芼等物,盛在蓝色的小玻璃碗里,汤色乳白。萧父敏锐捕捉到天子眼底稍纵即逝的一缕迟疑,忙道:“怎么了,可是这茶汤有何不妥?”

“道长有所不知,陛下口淡,饮不惯浓茶,历来煮茶只放茶叶的。也倒是别有风味。”任城王笑着解释道。

“老臣该死,请陛下稍候,臣这就命人重煮一瓮茶汤。”

萧父忙命小僮撤去,嬴昭却伸手拦下,端过茶盏敛袖饮之:“不碍事。”

“今日是回门之礼,自当婿随翁便,泰山大人不必多礼。”

萧父见他神色不似客套,心内暂松,有心活跃气氛又说起女儿的趣事来:“说来倒巧,皇后未出阁时,也常常与老臣言,煮茶只放茶叶即可,不必放什么佐物,这样煮出来的茶汤色澄如玉,清冽甘甜。臣原还惊奇她从何处学来此等妙法,竟是与陛下不谋而合。”

“是么?”天子神色柔和,唇角噙了抹温柔的笑,“她倒是从未与我说过。”

任城王心内却是诧异。时下流行浓茶,煮茶总要放些橘子皮、白茅一类的佐物,煮出来的茶汤味觉丰富而浓酽。

只天子口味清淡,煮茶什么也不放。以往在首阳山上比邻而居时,他也喝过令婉煮的茶汤,亦是时下流行的浓茶之法。

宫中有霜降日中宫分茶之俗,他前世也有幸分得过,他记得分明,她是在入宫的第二年才随陛下喜好改煮淡茶的。入宫的第一年却是煮的浓茶。

那么,这一世,她是何时学会这等煮茶之法的?

任城王只觉如拨云雾而觅天日,只差一点点便可窥见事态全貌,却终有一层轻雾横在眼前。暗道,他一定要想办法当面问清此事,哪怕是僭越。

若她和他一样,也是在历经了那一场伤怀的噩梦后重新活了一回,那么她连日来对陛下的冷淡倒是说得通了。

今日既是皇后回门,任城王不便在此久留,只小坐了片刻便告辞了。任城王走后,年轻的天子如寻常归宁的新婿请教岳翁般,诚恳问道:“泰山大人,念念可有什么喜好与厌恶之物?还请告之。”

他今日造访长乐王府就是为此,想要问清她的喜恶,好让这不情不愿嫁给他的小姑娘在宫中过得稍微妥帖些。

“承蒙陛下挂怀,小女喜好读书,犹以汉魏诗文为最。这厌恶嘛,倒没有特别厌恶之物,只是她从小体弱,对骑射一事犹为抗拒。”

萧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北朝尚武,妇女尚精于骑射,他的继妻兰陵公主也是射必叠双的高手。唯独他家念念体弱,年至十五也未学会骑马。

“还有一事,她从小惧怕打雷,雷雨夜里须得有人陪着。还望陛下多体贴则个。”

萧父清亮的双目里隐隐有浑浊的热泪。念阮是九月里生日,出生时正逢雷雨大作,窗外电闪雷鸣,把个婴孩吓得哇哇大哭,她的生母阮氏却难产死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一逢雷雨夜她便害怕,夜里安寝总要人陪。

他和长子两个男子总不好夜里也陪着她,也是因此才肯允了兰陵进府,再后来,她大了,再不能和继母睡一床,就是服侍她的婢子折枝了。

是这样……

嬴昭微微蹙眉。

小娘子娇柔又可怜,被自己强取豪夺地娶进宫来,孤苦无依,想必心内十分难受,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

且再多些耐心吧。

是日帝后宿在长乐王府中,过了晌午,天气突然沉闷起来,阴沉而郁热,然酝酿了半日却始终未见点滴雨水,直至亥初,外头狂风大作,才似是要落雨了。

在鹿鸣馆里陪萧父用过晚膳后,兰陵公主为天子安排了宽敞的客房下榻,但天子只言如寻常人家归宁即可,回了念阮未出嫁时所居的清渺阁。

寝房内,念阮已沐浴过,换上了轻薄的绣玉兰花绡纱寝衣,在熏炉前坐着由两个婢子一缕一缕地绞发。见他进来,忙起身要拜:“妾参见陛下。”

屋中置了冰釜,里面盛着特从凌阴里取来的剔透晶莹的冰,然又燃着熏炉,念阮鼻尖沁了微微的汗,像是点滴晨露打在柔软的玉兰花瓣上。

小娘子窈窕的身形透过寝衣显出玲珑的秀峰沟壑来,他眼底欲念如墨云翻涌,屈指在她玉管似的瑶鼻上轻刮了一刮,嗓音因饮过酒有些低哑:“朕今夜宿在这里。”

当着折枝和采芽两个婢子的面儿被如此调笑,念阮颊上如有红雾散开,有些赧然地低了眉去:“陛下请便。”

今日已是大婚第三日,她料想今晚是躲不过了,好容易平息下去的心跳又疾乱起来。便暗暗掐着自己掌心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心道,又不是没做过那事,闭上眼捱过去便是了。

一时宫婢散去,嬴昭沐浴过后回到寝房里来,她的寝房并不算小,然与富丽堂皇、以椒涂壁的显阳殿相比,便显得逼仄了。

屋中陈设布置更是一切如旧,案头、架上堆了满满的经籍书卷和些彩陶泥俑,还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譬如半个柳哨,一把小弹弓,元日的假面春日的纸鸢……不必想也知是谁昔年送的。

她竟全都留着。

嬴昭不免有些心烦意乱,又安慰自己,由来女子重前夫,她和燕淮两个又是自己拆散的,这原不算什么。

他视线移回帷幔低垂的床榻上,青纱帐慢低低垂着,他的小皇后乖巧地睡在帐中,似在等他一起行那敦伦之礼。

他朝那张床榻走了过去。

偏巧这时屋外一道闪电掠过,顷刻巨雷滚过,如巨石砸在屋顶。嬴昭下意识地展臂拥住了她:“念念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念阮:……?

皇帝:???

作者君:笨蛋,你老婆被你扔在崇宁寺那几年就不怕打雷了!

ps:北朝有蓝玻璃的,有兴趣的可以去搜一下,特别特别美貌,像蔚蓝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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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床榻里侧, 念阮本也为这突然滚过的雷声惊得心尖一颤,又被他这么突然地一揽,身子骨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看上去倒是真的害怕了。

他臂膀箍得她软腰玉臂有些发疼, 不禁挣了挣, 合上眼话音里透了丝疲色:“不过是打雷而已, 陛下早些睡吧。”

嬴昭原以为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逞强——她这个人,惯常这样的。此刻听她语气却似又不是, 不禁问道:“你不害怕么?”

念阮听他声气, 猜测是父亲告诉了他自己害怕这个,眼神微微一黯,轻道:“山泽通气,以兴雷云。不过是云气之变化, 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背对着他, 是个抗拒的姿态。从前的她当然是害怕的, 每个雷雨夜必要等他回来,要他哄着在他怀抱里睡去才安心。可是,自他把她扔在崇宁寺的那两年, 她早就习惯了。

屋顶雷声滚滚, 开始有密密匝匝的雨点落了下来, 暗风吹雨,急扣轩窗。男人炙热的手仍固执地扣在她腰间,侧卧着从身后拥住她,看上去倒像是对亲密无间的交颈鸳鸯。

念阮似又回到了显阳殿里那些个浓情蜜意的岁月。那时的他,每个雷雨夜必定会来显阳殿陪她,便是夏日风雨无常,他偶同大臣议论政事至深夜不便再来、自己歇下了, 半夜雷雨突起,他也会冒雨赶来,不顾明日三更便要起来早朝,总要将她哄入睡了自己才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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