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陛下送入火葬场后(14)

作者:白鹭下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短暂的静寂之中,萧父神色微凛,兰陵同汝阴面面相觑。众人之中,只有燕淮毫未察觉气氛的微妙变化,仍乐呵呵地一脸崇拜地望着皇帝。

太后满面添花,顺理成章点了念阮:“四娘,你倒一杯给皇帝尝尝,这酒是我宫中二十年的窖藏,偏他鼻子刁钻,只消一瞬便闻了出来。”

念阮无法,只得提了那壶残酒行到皇帝身前,为他斟了一盏,恭敬奉上。

她头埋得低低的,恪守臣民本分,始终不曾抬头。建元帝面色微沉,看着那张才为别的少年绽开纯美笑颜的脸如今却只有漠然冰冷,心中失望。

大庭广众之下,她便跟燕淮眉来眼去,却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那燕家的麒麟儿果真那么好么?分明他骑射更胜一筹,相貌也胜过他……

皇帝眸中冷火隐忍幽暗,接过酒饮了,转身即回自己的座位。任城王笑着替念阮解围:“我等同贺陛下一杯吧。”

于是礼乐起,群臣举杯祝贺,总算将这令人尴尬的场面带了过去。

宴射既尽,太后又率群臣离园西去,移步虎圈,观看兽斗表演。

虎圈位于华林园之西,草木珑松,花如积雪。一座高台点缀在苍翠花木之间,台下平地之中有座以铁搭建的圈栏,高可数丈,里面已关了只白额吊睛猛虎、一只黑熊,各用铁笼锁着,熊咆虎啸,声声震耳。

那些汉人贵女听不得这个,吓得花容失色,瑟瑟抱作一团。太后便命人把她们送回华林园中,见群臣亦有面如纸色者,又笑:“这些猛兽都有圈栏关着,不足为惧。众卿且安坐观之。”

太后性严猛,喜观兽斗,常命各州猎得野兽送进宫。念阮不喜看这些,前世进宫被迫跟着太后也看了几场。建元帝更是对这些声色犬马之事厌恶至极,后来太后死后,有次猛虎逸出兽圈,险些伤人,他便顺势将园中的野兽放归山野,连驯兽师也都悉数赐金遣走。

忆起那次意外,念阮脸色微白。彼时猛虎扑出牢笼,几至御座,宫人四散倒下,眼看就要扑到她座前了,千钧之际,嬴昭命白简朱缨将她带走,自己却执了根戟挡在她身前,单枪匹马斥退了猛虎。

那次,她差点就信了他是真的爱她、忘记他带给她的那些伤害。然事后他却以此事为由诛除了太后留下的那些心腹宦官,于是终于明了,这不过也是个局罢了。

众人歇息了片刻后便有啬夫进入圈栏中打开了铁笼,令熊虎相斗。念阮毫无兴致,被太后叫去布菜。

她被安排在太后左手边,再往左便是皇帝的座位。这时宫人上了道桃花酥,太后视线半点不离圈栏中相斗的野兽,含笑吩咐:“念念,给陛下送去。他最爱这个。”

念阮忐忑不安地奉了肴馔到皇帝席间去,他亦在专心致志地观看兽斗表演,似是未察。正当她行了礼预备告退时,他却轻声叫住了她:“念念?”

“朕可以这般叫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念阮:不能!

皇帝:?为什么小叔叔都有他的专属昵称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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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身后还站着白简朱缨两个侍卫,抱剑侍立。听了这话,朱缨怀中的长剑险些一滑。陛下这是在萧四姑娘套近乎?

念阮奉盘的手微微一顿,略略掀了眼帘看他。才止十五岁的少女,生得白净秀气玉软花娇,此刻蹙着新月似的眉,浓密羽睫惘惘眨着,剪水双瞳里闪动着点点光晕,疑惑极了。

建元帝温和一笑,似与她解释:“你是母后的侄女,便是朕的表妹。朕可以这般叫你吧?”

他目光柔和而和煦,念阮却只觉得毛骨悚然,分明自己都已经拒绝过他了,他非但不生气,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伏低做小,这人的心思是有多深啊!

三堂姊二堂姊也姓萧,他为何偏偏就选定她了呢。是看她年纪小好骗吗!

念阮满心悲愤,应答倒还得体:“陛下折煞妾了。您是天子,自然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

他要她的心她怎不允呢。

建元帝心中微冷,垂眸静静瞧了她一晌,半晌才道:“留下替朕布菜吧。”话音里竟携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乞求。

君命难违,她只得默然坐下,眼观鼻鼻观心,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席间众人的注意力皆落在熊虎相争之事上,鲜有人明目张胆地回头窥视天颜。

底下熊虎相斗正酣,那老虎已然爬至熊罴背上,张开血盆大口撕咬其皮肉。席间助威声赫赫,连她也不禁转目去瞧,然皇帝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面上目不转睛看着,嘴里轻轻道:“念念很厌恶朕?”

“贱妾岂敢。”念阮为他斟酒,金爵中酒液橙红有如石榴,正是河东名酒桑落。

建元帝未接,“那为什么你都不敢看朕呢。”

他嗓音清沉,响在头顶有如铃铎轻响,煞是好听。念阮却觉如处刑一般,秀额上汗珠点点:“陛下,为人臣者不可直视尊者。妾只是循礼而为。”

这个理由尚算说得过去,皇帝瞥了眼底下正在为那熊虎相斗喝彩的傻小子,薄唇微勾,慢条斯理地举盏浅酌:“那念念说说,方才在箭场上,朕和小麒麟谁的骑射更胜一筹?”

念阮心不在焉地恭维:“陛下龙章凤姿,阿贺敦和您比,就好比腐草萤火之光与天空皓月。又怎能相提并论。”

心中则道,他确实是不配和燕淮相提并论,燕淮心思单纯如同璞玉,比他这个伪君子好千倍万倍。

皇帝见她面上连丝敷衍他的崇拜之情皆无,便知这小姑娘必然是说的违心话了,脸色黑沉,不觉将金爵握得死紧,在掌心留下道深深的白痕。

这时圈栏里胜负已分,黑熊被咬得奄奄一息,那吊睛白额的大虎前爪踏在血肉模糊的熊身上,开始进餐。他阴沉着脸执杯站起:“赏!”

即有苑囿丞领着几个饲养老虎的啬夫上前领赏,太后亦赐之百金,笑着问那苑囿丞:“去岁冬至太原王进贡的那只白虎训得如何了,今日宾主尽欢,汝可领来请众卿一观。”

不同于专门养来搏斗的猛兽,这白虎是单独养的,自小就与驯兽师待在一处,专司表演之职。苑囿丞命人将那头白虎领了出来,取宝钻火,跳台滚球,随驯兽师指示跑跳蹲卧,温驯得如人一般。

重新搭建的兽戏台离席间不过百尺之距,且无任何栅栏作阻,满座宾客既惊又怕,但见那白虎性子温驯,始终听从驯兽师指示,渐渐忘记了恐惧,开始投掷金玉打赏。

太后也笑道:“赏。”旋即便有宫娥奉金而出,朝台下走去。

念阮一心只在肴馔之间,见皇帝酒盏已空,挽袖斟酒。这时忽闻一声虎啸,席间突然尖叫四起,惶惶抬眼,方才那温顺无比的白虎已然一爪撕开了驯兽师,敏捷地纵跃腾挪朝高台奔来,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似能吞噬天地。

那声虎啸震若雷霆,念阮吓得身子一软,绵绵瘫倒在皇帝怀中。四目相对,她凄惶的水眸中满是惊惧和害怕,建元帝的心跳恍惚似是慢了半拍,猛地将她推给朱缨:“带她走!”

他解下腰间太阿抛给她,夺了侍卫手中长戟跳出席去。事出突然,席间已是大乱,满座宾客仓皇,左右侍御惊靡。那老虎却看也不看旁人直直朝着御座奔来,太后惊声叫道:“护驾!护驾!”

宫廷卫士执戈而上,然相距甚远,此刻已是不及。白虎转瞬便扑至御座前,和念阮只有数丈之距。燕淮惊叫一声:“念念!”乱中夺了根长戟便朝那腾跃的白虎追了过去。把个汝阴公主吓得面如土色,两眼一翻径直晕倒。

左右宾客尽皆吓得走不动路,哭爹喊娘风度全失,太后身前早围了数个宫人,女侍中郑芳苓牢牢护在她身前,被人群裹挟着退却。

朱缨本欲带念阮离开,然与那兽物不过数步,它看着执戟而立的皇帝同白简,似是感觉到威胁,低吟着后退了一步,转头即朝念阮扑去。念阮惨白着脸看着老虎像座小山似地自她视野里坠落,竟是连逃跑也忘记了,死死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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