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方圆几里无人不知的平古竹木，刘阿姨一脸的骄傲。
“啊，附近几个村子的劳动力基本全在这了！”毛晓薇叹道。
邵书楠抓着手机，纤长的四指有节奏地在手机背面敲击着。
“谁说不是呢，”刘阿姨继续说道，“现在越做越好，听说也有大公司看上了我们这家小厂。不过老吴跟我们村里人都拍过胸脯做保证的，公司他是绝对不会卖的。”
毛晓薇不解：“为什么，由大集团来接管，不好吗？”
“开什么玩笑，”刘阿姨的脸顿时拉长了，“我老伴儿子媳妇都在厂里干活，亲戚朋友还有我饭店的客人全是厂里的，那么多张嘴，就靠着这个厂活着。他把厂卖了，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去啊？”
“只是换了个老板而已，工厂还是在的呀？”
“那能一样么？我大老板嫌我们手脚慢，一个不高兴开了呢？没保障不是。”
刘阿姨说着说着，突然警惕起来。她上下打量着邵书楠四人：“哎，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第28章
“姐您别误会, 我们只是受邀来给公司做个健康检查的。”邵书楠话语轻柔，眉眼含笑，简简单单梳起来的马尾, 更添了几分亲和力，让人很快地放下了戒心。
怕刘阿姨不明白, 她又解释道：“就是来看看公司哪些地方可以改进，给公司提提建议的。”
刘阿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反正不是来买厂的就行。要是谁想来打我们厂的主意，保准整个村人人抄上家伙把你们给打出去。”
邵书楠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稍稍地打起了小鼓。
连一个在村里开饭店的妇人都这么抵触, 这次的收购之旅，想必是不会太顺利了。
毛晓薇和施彦毕竟是新人，听到这话, 脸色瞬间变了一变。
所幸的是, 刘阿姨并没有看见：“哎，老王过来了。”
邵书楠寻声望去，司机已经拿好了东西，一脸傻乐着朝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聊什么呢？”
刘阿姨哼了一声：“在说总有资本家想买我们这间厂子。”
“呸呸呸, 瞎说什么呢，”司机师傅挥挥手, 像是听见了什么晦气的话，“要真有买厂的来啊，过不了我这关，我一辆车给人开湖里去。”
他说着, 指指饭店背面的那一片湖。
邵书楠：……
众人：…………
好像觉得背后忽然有一阵凉意是怎么回事……
司机笑呵呵地又转了回来：“好了好了，不说不高兴的了。走，我们上车吧。”
邵书楠朝村口那片湖看了一眼, 才一弯身子上了车。
*
车子朝山里开了五六分钟，来到了平古竹木。
前台是个看上去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眉目清秀，晒得有些呈小麦色的脸上，胶原蛋白满满，看不到一丁儿的瑕疵。
她热情地让邵书楠等人将行李箱先放在她那，随后领着四人上了二楼。
“你们是S市来的吧？哇，大城市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前台小姑娘看着邵书楠，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邵书楠笑笑：“有机会来玩呀。”
“嗯，今年休年假打算去看看。”
毛晓薇两手一拍：“啊，我前阵子刚给外地的朋友写了一份S市游玩攻略，晚点我给你一份？”
前台姑娘笑得可甜：“真的嘛，谢谢！”
还没走到会议室，就听见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什么？！居然让我在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沟里待上两周？？？”
随后哗啦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
毛晓薇被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前台姑娘一脸尴尬地道：“对不起啊，吓到你们了。”
话音还没落，紧接着又是一声。
“这是……”邵书楠问道。
“别提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客户安排过来体验生活的二世祖，这两天都是这样，”说起这个，前台姑娘也是一言难尽，“人是昨天到的，到了之后就一直听他唧唧歪歪没停过。先是嫌咱们这儿员工宿舍条件差，要搬到镇上的酒店去。一会儿又嫌叫不到外卖，打不到车。平时我还能偷偷闲，这位祖宗一来，整天忙得团团转。如果真要在这待两周，我们可比他更想哭呢。”
说话间，前台姑娘已经将四人领到了准备好的会议室。
“就是这了，你们稍等，孙老师好像在那位大少爷那儿，我去叫他过来。”
她口中的“孙老师”指的是平古竹木的老板助理，因为资历深，从老板创业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公司里的人都尊称一句“孙老师”。
平古竹木公司规模不算大，并没有设立内审部之类的部门。邵书楠她们需要一个了解整个公司业务流程的人来对接，又得确保这个人在公司里说得上话，还不会泄露公司即将被收购的消息。一通思量下来，重任便落到了孙老师的肩上。
前台姑娘进了孙老师所在那间会议室。没见孙老师人影，倒是那位小祖宗的吐槽声先传了过来：“谁？J&N？这种公司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无趣，要么是整天追在客户屁股后头跑的狗腿子，要么就是戴着牛奶瓶底部眼镜片的书呆子，土包子。”
会议室的四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是……莫名被地图炮了？
邵书楠无奈耸了耸肩，不管这位祖宗什么来头，她都希望整个项目过程中，别跟他打上交道。
片刻之后，孙老师一脸尴尬地出现在了四人的面前。他指指声音传来的方向：“真是不好意思啊，收购方的人，惹不起。来，我们进来聊。”
“收购方的人已经来了？”邵书楠问道。根据庄大BOSS之前的消息，收购方的人会在下周进场，这周她们先摸摸企业的底。
孙老师的话说得极其委婉：“先安排了个亲信，过来看看情况，过几天还有几个人会来。”
邵书楠心中了然。
公式化的开场白后，她给出了一张初步的访谈名单。名单上涉及了生产，销售，研发，财务几乎所有部门的关键岗位。
孙老师拿着这张访谈名单，思忖了一会儿道：“没问题，我晚点和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约约看。不过他们都比较忙，可能不一定立马有时间。”
“好的。”邵书楠早有预料般地点了点头。
这位孙老师是名义上的对接人，也是防止邵书楠她们接触到过多信息设置的一道阻碍。站在他的立场，最好J&N的团队整天吃吃喝喝，最后由平古竹木方主动提供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让J&N交给收购方交差。
至于所有列在邵书楠名单上的访谈对象，访谈前都会经过他的一一敲打，并且全程陪同。所有项目组需求的资料，也都会经由孙老师的手检查无误之后，才会交到邵书楠的手中。万一真有一些不想让她们接触到的人，便会拿诸如出差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要在这样的监控下发现问题，唯有随机应变，见招拆招。
几人还在谈着工作，会议室外又传来了一声哀嚎：“我X！不是吧！”
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了开。紧接着，一个穿着衬衫的人走了进来。
他身上的那件衬衫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自己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就看他一直不安分地扯着衬衫的领口，仿佛嫌衬衫束缚了他自由的灵魂。
男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四五的样子，五官精致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玩世不恭”。他朝会议室里看了一圈之后，视线锁定在了卢芊的身上。
在众人都摸不着头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地朝着卢芊走过去。突然，扑通一下整个人半蹲在了卢芊身旁。
“你是J&N的负责人吧？赶紧赶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卢芊一脑袋问号：“不，我不是……”
“怎么可能？”男人不信，“低马尾，厚镜片，没错呀？”
“J&N负责人是我，”邵书楠接过话，“请问您是……？”
男人看看邵书楠，又看了看卢芊，一副被颠覆了三观的样子：“你？你看上去明明跟我差不多大。”
卢芊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
“倒是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男人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