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水泼得，很有道理，朱峥峥并不太觉冒犯，因为她自己所见过的人生，男子大都薄情重利，与杨一凡所说相合。
翠鸟挪到朱峥峥耳边低声问道：“这人是白云宗弟子，我们妖族干嘛要和他混在一起？”
“他救过我很多次，现在需要我帮忙，放心，不会侵害妖族的利益。”她是赤凤，杨一凡是人族，圣火如果能起死回生，也是她更能掌控局面。
别的不说，控火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翠鸟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也好，圣地多年无人进入，肯定多野生妖兽，这个白云宗的修士有化神修为，能照应我们。随我来吧！”
它振翅一飞，朝着西方飞去。
杨一凡修为原来这样高？怎么不如贺天明出名？也许是一直被宗主的大名压制着吧？
见杨一凡拿出飞行法器，朱峥峥有一秒迟疑：要不要先向段潜说一声她回妖界了？但想到他负气而去，少不得等去完西谷回来，他气消了再说，何况眼下战事紧张，妖王未必有时间。
杨、朱两人登上法器，追随翠鸟而去。
云下的景色不断变化，厌州是一片平原，风景秀丽五彩缤纷，城外不远是妖族的母亲河，飞过奔腾的大河，来到碧绿的高原，又飞了一阵子，脚下变成了一片黑土。
朱峥峥倒吸一口气：“当时那场火是有多大？”她在半空也看不到黑土的尽头，这得烧了多少地啊。
“整个赤凤一国都灭了。”杨一凡说这话时嗓音尖利，好像压制着兴奋，朱峥峥奇怪的瞄了他一眼。
翠鸟也扭过头来：“注意！我们快到了！”
它急速下降，从两座大山间一道狭窄的缝隙中穿了进去。
落地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是一个小小的环形山谷，翠鸟走到对面一块黑色大石头之前，示意朱峥峥：“用你的血。”
她涂抹了一些血液在大石上，看着它缓缓挪开，一股强烈的热气铺面而来，夹杂着类似硫磺的刺鼻的气味。
“这是圣地入口，里面原本驯养的守护妖兽都成野生的了，你们小心。”翠鸟介绍道。
一路小心翼翼进去，果然攻击性很强的妖兽不少，但都被杨一凡轻松拿下，朱峥峥甚至开始庆幸带他过来了。
又走了一阵，隐隐可见地上白玉砖地，似乎还有金丝做装饰，她啧啧道：“赤凤一族很有钱呢？”
段潜那座宫殿比起来也寒酸了些，不过……他原也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人。
翠鸟得意得一扬翅膀，“那是自然！赤凤一族盛产驱邪一类的物品，不说别的，就是驱散霉运的护身符篆，还有压制怨灵的各种配饰，天下人都爱买，每年就数不清的灵石！”
杨一凡好似听不下去了，纠正道：“售卖那些物品所得，不过是看着热闹罢了，西谷中有两条灵脉，开采所得的灵石都是赤凤王族所得，这才是赤凤族真正的宝藏。”
“哦？”朱峥峥好奇道：“这些灵石当年大火也被烧毁了吗？”
“无人知道。”翠鸟和杨一凡都摇头。
朱峥峥心疼那批灵石，叹息道：“到底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好像是有人以自身血脉亲人祭祀，破开了圣火的禁制。”翠鸟一边左看右看，一边低声道，好像害怕那人在场。
朱峥峥也听得浑身一冷，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难道是被吓得幻听了？
“你们听见……”正要问，杨一凡举起手指，示意她噤声，又指着远处地面让她看。
看了一眼她就头皮发麻闭上了眼睛。
妈啊她最怕蜘蛛！！那么多只脚！！
“我们惊扰了它们的地盘，来得越来越多了。”杨一凡的声音听起来少见的沉重。
翠鸟也吓得飞在半空，低声对她道：“这是黑背蛛，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圣地大门，它们最是怕圣火的，我以为早都绝种了，原来还有……”它扇了扇翅膀，“而且还这么多！”
朱峥峥门牙打战，“你刚刚说……这东西怕火是吗？”她连蜘蛛两个字都不愿意说。
“对！你的真火应该有效！”翠鸟扑腾着翅膀飞得高了些想躲开，没想到几只蜘蛛冲它飞射过去。
“我忘了黑背蛛会飞！”翠鸟大叫着躲到了朱峥峥身后，“快放火啊！”
杨一凡闻言，利索地拿出了一个火系法器，是一根圆管，扭开就向着蜘蛛们喷火。
但毫无作用，蜘蛛们毫发无损，而且圆管中的火好似激怒了它们，蜘蛛们像黑色的潮水，加速涌了过来。
“愣着做什么？！用火啊！”杨一凡大改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对着朱峥峥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朱峥峥运气，闭上眼睛召唤真火，对着前面一阵乱烧，还真被翠鸟说中，蜘蛛们一沾上真火即死。
然而它们的数量太大，而朱峥峥的修为有限。
她一边努力运气想要变成火娃喷火，然而也许是因为段潜找来的药浴实在有效吧，火把始终只是小火把，再也烧不起来了。
“快烧啊！你怎么停了？！黑背蛛乃天地间恶气凝结而成，被黑背蛛咬到的话，灵气被污，魂魄碎裂而死，就算是仙人也无法活命！”
杨一凡好像真的急了，平时被玉环束得服服帖帖的头发落在额前，说话有些破音，一张脸也扭曲起来，平添了几分疯狂之意。
“你以为我不想烧？！我没火了！”朱峥峥吼道。
“怎么会？你是赤凤一族千年来最得天独厚的资质……”杨一凡说了一半即住口。
“你怎么知道？”朱峥峥好奇心大起，睁开眼睛问道。
这一睁开不要紧，蜘蛛们已经逼近脚面了，两人跳到杨一凡的飞行法器上，然而黑背蛛们黑压压地跟着飞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资质是千年来最好的？你知道我的身世？认识我父母？”朱峥峥仍是追问着。
杨一凡沉默看着越逼越近的黑背蛛，他的飞行法器速度虽快，但也抵不过蜘蛛数量众多，他抿了抿嘴唇，似乎下了决心，解开白云宗弟子的制服扔掉，然后从双手掌心中喷出激烈的火焰灼烧蜘蛛们。
“这是赤凤族的真火！”翠鸟大叫，“呀！我现在能感受到你的赤凤血脉了，之前是一直隐藏着的吗？”
朱峥峥：所以我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赤凤吗？
蜘蛛们烧完一波又来一波，她来不及多想，服下几颗灵力丹之后也加入杨一凡，两个人联手，几乎力竭，天快黑时才将黑背蛛烧了个七七八八，余下的不敢再攻击他们。
朱峥峥累得站不住，滑落在地，问杨一凡：“你总说人、妖平等，原来你是假扮成人族的妖族，为什么要那样做？在妖界当个妖族不好吗？”
杨一凡直挺挺站着，目光看向圣地深处：“你说错了，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我是一个半妖。”他咧了咧嘴唇，“天下最低贱那一种存在。”
朱峥峥觉得这个杨一凡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28
半妖的身份，大部分人好像都有认同障碍，当时小段潜在瓶中幻境说起自己半妖身份，也是有些顾忌的，正如杨一凡现在一样，所以朱峥峥没多问什么。
不过她明白怎么杨一凡连密卷都没读就敢来赤凤圣地了，原来他也有火。
“对了，你也会有火毒吗？”深受火毒之苦的朱峥峥想打听打听有没有偏方。
“没有，”杨一凡一愣，“你好像是血脉被压制才有火毒吧？我只是半妖而已，平日利用法器掩盖了气息。”
朱峥峥想到黑衣门对半妖的态度，不禁唏嘘：杨一凡不知如何谨慎才保住了身份的秘密。
“我不是说过母亲乃是赤凤所救吗？为她治病救她那只赤凤，就是我父亲。”杨一凡淡淡说着。
“你父亲……他也死于这场大火吗？”朱峥峥示意这周围燃烧之后的痕迹。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杨一凡嘴角一咧：“你也别同情我，天下男子大都薄情寡意，特别是妖族的男人。”
朱峥峥：我没同情你，我爸虽然不是妖族，也是在我还没懂事的时候就离开了好吧。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朱峥峥问出了一直思考的问题：“那天去桥头洞书院的是哪些人你知道吗？”
这也是她答应与杨一凡一同来圣地的原因之一，她想要知道仇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