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破山河(22)

一切看起来非常合理。女帝阴沉的脸稍有缓和,恩赏作证的那几人后,便让他们都下去了。沈礼以为这案子终于可以了结,还未松上半口气,陛下却命身边人再验一遍尸身。

再验的结果,女帝非常不满意,那冷笑的模样见之胆寒。

“一个从底层爬上去的杀手,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利器留下的旧伤痕。更甚至于掌心也没发现半丝老茧,光凭她怀揣令牌,躺在衣冠冢旁边,沈将军就能断定她是燕妫?”

沈礼被问了个惊心,忙应答:“陛下,所有人证都确定了她的身份……臣万万不敢马虎。有没有可能,她能位列天字的确是功夫了得,所有这么些年都没有受过伤。”

女帝来回踱步,凝眉思索,才是真正的不敢马虎:“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有没有可能,有人或是她本人找来个和她容貌相仿的女子,想瞒天过海,金蝉脱壳。”

“这……不太好办吧。要找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本身就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在举国搜捕的情况下。”

“如果死的的确是她,当然最好。这样——”女帝按下定盘星,给出指令,“先结案,把海捕文书撤下。你暗中继续搜捕,她一旦放松警惕,必会露出马脚。”

沈礼连连点头,结案吧,终于能结案了。

却说燕妫,她办完事后就一路南行,途中因暴雨桥断耽搁几日。待她重新上路,猛然发现城镇中张贴的海捕画像已悄然更换,新画像和她非常相像,即便她男装出行,也可能被轻易认出。她因而格外小心,挑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行,但不出两日,更换的画像却又都被撤下,打听过才知,“燕妫”案已经结了。

她晓得是怎么回事,是自己留下的假现场起了作用。她用这个不得已的方式,为自己争取到一段足够宽松的局面返回歧地,但不管朝廷是当真上当了,还是假意上当,她都不能放松警惕,因为燕姒失踪刘氏一定还会闹出动静。

她不清楚刘氏的反应会多大,但终归会不利于她,所以她必须赶在刘氏作乱之前离开北地。留下刘氏的性命必将引发诸多后患,这一点她心知肚明,但弑母燕妫终究下不去手。只不过没了燕姒做帮凶,方二老爷想必会安然无虞的,届时等他报官,自有律法叫刘氏以命偿命。

停留至今,她把遗留在这里的事都了了,终于可以无牵无挂地回去做“晏华浓”。

燕妫所猜所想并无错漏,不出几日方二老爷当真报官。官府很快查到几处疑点,盘问刘氏,刘氏自证不了清白即刻被收押下狱。

官府自是收了方二老爷银钱,办事尽心尽力,再过个几日又翻找出许多铁证。那刘氏被关在狱中,日日担惊受怕,忽有一日抱着牢门边哭边骂起来,口中叫喊着:“天道不公啊!我怎么生了两个不孝之女,一个久不来跟前敬孝,一个自己带着钱财逃了……”

“天杀的姒儿啊,你居然骗我在这儿一人领死……”

整日嚎哭惹得狱卒不堪忍受,骂骂咧咧打开牢门赏她一顿鞭子:“哭你他娘的哭!死到临头了还哭!老子不打死你!”

刘氏一听“死”字,怕得哆嗦,抱着狱卒小腿求饶。那狱卒气得把鞭子挥得更狠。拉扯间,那刘氏一急之下想起什么,突然大声尖叫:“别打了!燕妫……我晓得燕妫!我有线索!”

狱卒诧异一顿,随后啐她一口,哈哈大笑:“线你他娘的索,那女逃犯已经伏诛,尸体就在咱这鹤鸣山找到的,案子都结了你他娘才说有线索,骗老子去挨骂是不是!”

刘氏没想到又挨一顿毒打,哀嚎半晌可算琢磨明白了某些事,一时满面惊恐,声泪俱下磕头求饶:“那个燕妫是假的呀……大爷……我可怜的姒儿,我错怪她了,她是枉死的啊……”

狱卒见她疯言疯语,还想再打,却又听刘氏哭喊道:“两万两黄金悬赏,还没有人拿到对不对!大爷你让我见见官老爷,燕妫她没死,死的是我的姒儿!我不要黄金,都给你们,我只要活命……”

世人哪个不想要黄金,这可是两万两,十辈子都花不完。纵使不太相信刘氏的疯言疯语,那狱卒还是忍不住停下挥鞭的手,转又想到的确听到有人议论过,那些只张贴了两日的女犯肖像和方家小姐很像。因而住手饶过刘氏:“你给老子老老实实呆着,老子现在去见官老爷。”

刘氏见活命有望,忙乖乖坐回牢房。那狱卒一心想着黄金,连掏两回钥匙落锁都掏错了,第三回才拿对,刚对准锁眼,忽然脖子一凉——

刘氏眼睁睁看着那狱卒倒在面前,脖子上喷出的大股鲜血溅到她的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儿。先前还暴虐鞭打于她的人转瞬倒在跟前,挣扎几下瞪大眼睛,很快就没动静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男人一身黑衣戴着斗篷,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右眼眼角皮肉发红,像是还没有痊愈的烧烫伤。

刘氏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小心翼翼问:“你,你来劫狱救我的?我、我真的知道她,我可以帮你拿悬赏。”

男人没有回答她,以同样干净利落的手法落下一刀,刘氏细长的脖子便多出一抹红。血喷溅在牢房墙面铺撒出一大片腥红,她捂着脖子倒下,挣扎几下也没了呼吸。

“来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燕子依依,晓来总为谁归去——宋,无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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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不够,又没榜单,继续隔日更-。-真是辛苦追更的你们了

第20章

后面的路途十分顺利,大婚前十五日燕妫顺利回到歧地。她是深夜进入晏府的,林姑姑一直留着灯,生怕她不熟走错了路。晏府的府兵操练有素,她的院子更是被层层防护,以至于她进来时险些叫人给发现,惊扰得犬吠声响彻府内。

林姑姑被惊起,乍见她平安归来喜极而泣,上来便嘘寒问暖。燕妫一路狂奔回来却是疲累,双腿已被马鞍磨破了皮,喝完姑姑端来的热粥,短短应答几句后便和衣睡下。

一夜安枕。次日一早静谧之时,她骤然挺身坐起,眼眸未睁便捞起枕边长剑呲啦拔出,没来由的满身戒备。

却只不过是窗户没有关严,有鸟儿飞进来撒欢,微小的声音惊了她。

燕妫长舒一口气,捂捂胸口,精神转又松垮下去。北上的那些时日没有哪天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已经回到安全地界,她却一时放不下戒备。

“姑娘怎么就醒了。”林姑姑在隔间听见拔剑声,赶忙来瞧。

罢,这瞌睡就先不睡了。她放下剑,起床,转眼恢复“晏华浓”该有的模样,浅浅笑着请姑姑为她准备热水。

“嗐,早准备了呢,老奴估摸着姑娘昨晚太累直接倒床就睡,等晨起了肯定要好好梳洗一番。”林姑姑说着就上前来伺候,又问今天想穿什么样的衣裳,梳什么发式。

“姑姑不必伺候,先去回禀殿下我回来的事吧。”

“不急吧。”

“一切以殿下为重,去吧。”燕妫说着,打开衣箱自个儿寻起要换洗的衣物。手如柔荑,玉指纤纤叫人险些忘记她那只手方才还拿着剑,那手心还有着老茧。

林姑姑见她自有安排,只好应了:“那老奴去把早饭端来,姑娘记得吃些。”

“别忘了。”燕妫抱着衣衫又交代道,“顺便问问殿下,既然我已回来,当日他在王府门口调停时,说我要约褚鹰儿一聚的事,可需要兑现。”

那件事儿还没结束呢,她和褚鹰儿不正式握手言和,这不和的风声就停不了。林姑姑这才想起那日褚中天和褚鹰儿亲自来府里一趟,却没见到燕妫,当时褚鹰儿便不高兴。想到这里林姑姑也不敢耽搁,转身就去了。

万事燕妫都先紧着歧王这头的,待姑姑去后,她这才做起自己的事。自在京城起她身边就没有丫鬟伺候,什么都习惯自己来,到了歧国,也就只有一个林姑姑伺候在身侧,她倒是乐得自在。

用饭、沐浴,一个人舒舒服服。燕妫梳洗罢了推开门窗,见窗外院子里繁花似锦,虽已是晚春,景致却依然秀美,心情随之放松下去。这些日她实在太累,心里头总装着大大小小的事,不注意这衣带都宽了。

人活着,若总是去想过去的遭遇,那这伤口就永远好不了。这院中景色多好,该赏花时便去赏,该放纸鸢了便去放,才能不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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