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过年一般吃汤圆、年糕、松糕、粽子、鱼、肉等,没有吃饺子的习俗。
宁舒以前听严乔说过,他妈妈是北方人,每年过年都会在餐桌上放一盘饺子。她想学着他妈妈的样子包饺子给他吃。
郭老师把包饺子的步骤告诉宁舒,还给她画出了图解。
郭老师知道宁舒厨艺不好:“实在学不会也别为难自己,超市不都有冷冻的吗,或者一些小店卖现包的,买回家一样吃。”
宁舒收起笔记本:“我想自己包。”
高三年级正式放寒假是在腊月二十八号,大年初八开学,一共放十天假。
放假之后,严礼从学生宿舍搬回家住。
过年前的这几天他几乎不大出自己的房间门,只有到了饭点才出来吃饭,话也少了很多。
有时候会出门,说是约了同学玩,一整天都不回来。
宁舒拿了条围巾系在严礼脖子上,叮嘱他:“跟同学别玩太晚,饭吃点健康的,晚上早点回来。”
“身上钱还够花吗?”
“够。”严礼出了门,并没有去任何一位同学家,直接打车去了墓地。
过了没一会严乔也出门了,他趁着寒假,时间充裕,多接了些活,赚办婚礼的钱。也让自己忙起来,不会一闲下来就想到十二年前的除夕。
宁舒和严乔一块走出大门,严乔去工作,她要去置办一些年货,明天就是除夕了。
严礼的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严乔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帮宁舒戴好围巾和毛巾,抓着她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这人畜生本性不改,不忘调戏她几句。挠了下她的手心说自己房间的空调坏了,晚上要去她床上挤一挤。
宁舒把自己的手从严乔口袋里拿出来,离他远了一点,又被他揉进怀里,手不老实地在她月要上掐了一下。
宁舒吃痛,骂了他一声。
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晒太阳,看见宁舒又被那小混混欺负,举了举手上的拐杖,生气地骂严乔:“人都骂你了,还缠上来,脸皮怎么这么厚。”
老婆婆依旧认不出严乔,把严礼喊作小乔。
每次严乔被老婆婆骂,不管骂得多凶,甚至被老婆婆用拐杖打,被当成坏人,让礼礼和宁舒离他远一点,他也从来不生气。
严乔笑着说道:“婆婆早上好。”
老婆婆烦得慌,没理他,转身走回店里,继续做一件没做完的旗袍。
宁舒抱着严乔的胳膊:“婆婆最近身体健朗了很多,我上次看到她把缝纫机搬出来了,坐在门口做衣服。”
“还一个人把整个铺子整理了一遍,踩着那么高的椅子擦洗货柜都没倒。”
严乔的车停在青柠了,临走之前叮嘱了宁舒几句,让她按时吃饭,出门注意保暖,蹲下身掀了下她的裤脚,抬眸看着她:“没穿秋裤?”
宁舒心虚,她整天叫这个穿,喊那个穿,自己其实不爱穿,显得腿粗。
严乔把宁舒带到青柠三楼,他以前住过的那个房间,从衣柜里拿出来一条洗好晒好的女士秋衣扔给她:“换上。”
宁舒没想到严乔留了这么一手后招,认命道:“那你出去,我穿上。”
严乔不走,要亲眼看着她穿。
宁舒红着脸:“那这样的话,我不就被你看光了吗。”
严乔:“不穿秋裤的惩罚。”
宁舒走到床的另一侧,背对着严乔,脱裤子的时候特别注意防着身后的男人,像防狼一样。
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过来调戏她。
等她穿上秋裤,把外面的裤子也穿上,他都没过来。
他其实并不是和平常一样。
严乔走后,宁舒没有在青柠多待,去了市中心一家全市最大的超市,准备采购年货。
她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排队结账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是宁振林。
他一个人来逛超市,购物车里只有一些速冻食品。
宁振林转头看见宁舒,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宁宁。”
宁舒握着购物车推手,嗯了声:“爸。”
宁振林叹了口气:“给你打电话让你回家过年你也不回来。”
宁舒垂眸看着购物车里新鲜的饺子皮,那是她准备回家给严乔和礼礼包水饺用的:“不想回去。”
以后也不会回去了。
宁舒没有问,为什么宁振林只买了一些速冻食品。以前每次过年,家里不说多热闹,起码不会吃速冻食品。
宁振林把购物车里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传送带上,伸手要去拿宁舒购物车里的东西:“爸爸帮你买单。”说完拿起一包红色的装饰小灯笼。
宁舒捏住包装袋另外一头,声音算不上低,却很沉:“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
宁振林不松手,神情有些不悦:“爸爸给女儿买单都不行了吗。”
收银员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啊,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队呢。”
宁舒不肯松手,紧紧握着包装袋,手指牢牢地攥住袋子里的一个小灯笼,直到把灯笼捏烂了,发出尴尬的一声“嘭”。
宁振林只得松手。
严乔给过宁舒一张信用卡,让她随便花。
她知道他赚钱不容易,一次都没用过。
这次本来也不打算用,逛个超市而已,她自己又不是没钱付。
但她还是刷了严乔的信用卡,刷的时候对收银员说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给我的卡。”
收银员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怎么突然跟她一个路人甲秀恩爱。
宁舒是说给站在一旁等着她的宁振林听的,她不用他给她买单,有别人给她买单。
宁振林见宁舒拎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有些吃力,提出来开车送她回去。
宁舒礼貌地拒绝了:“我打车回去就好了。”购物袋也不让他帮忙拎。
宁振林皱了下眉:“宁宁,你跟爸爸不用这么见外,你妈是跟你断绝关系了,但爸爸没有。”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想到她两岁的时候,躺在福利院的小床上,一看到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小手很有力气,攥着他不肯松手。
因此,他和徐美兰决定领养她。
宁振林鼻子酸了一下:“宁宁,跟爸爸回家吧,你妈妈带着小霜不在家,去你外婆家了。”
他后悔了:“以前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你的关心不够,以后爸爸改,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宁舒嘴唇绷直,眉心轻轻皱了一下:“那儿早就不是我的家了。”
她抬起头,弯了弯唇角,眼里有水光涌动,抑制住没让眼泪流下来:“我有新家了,我的家人对我很好,他很关心我,会每天检查我有没有穿秋裤,给我钱花,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不会半途变心。”
宁振林看了看宁舒手上沉重的购物袋:“他要是真对你好,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采办年货。”
“他不是一个体育老师吗,这个时间早就该放假了,连陪你出来的时候都腾不出来吗?”
宁舒最不能容忍别人说严乔不好的话,更不能听到别人说严乔对她不好。
她的声音大了几分:“他有别的事要忙,他要工作。”
宁振林看了宁舒一眼:“平时工作忙就算了,现在可是过年,要是过年都不能好好陪你,指望他以后能对你多好。”
宁舒声音冷淡:“不用你管,你以前不管我,以后我的事就都不要管。”说完拎着购物袋走出了超市。
越是临近过年,出租车越难打,她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车,冻得直跺脚。公交和地铁人太多了,手上的东西又重,不好乘。
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即使被宁振林挑拨了,也不妨碍她心情灿烂。
她手上拎的都是过年的用品,她会把房子装饰得很漂亮,会包一盘饺子端上餐桌,会给礼礼红包。
所有这些都让她快乐,光是想想,唇角就已经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小梨涡里盛着温暖的阳光,眉眼弯弯,站在路边笑得像个傻瓜。
她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又怎么会惧怕这一点寒风和打不到出租车的苦恼。
她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矫情,因为严乔给了她足够的爱和安全感。
宁舒又等了一会,坐上一辆出租车回到家。
对面裁缝店的老婆婆依旧坐在老旧的玻璃橱窗里面,继续做那件没做完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