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衡的藏身之处在何地?他又是如何躲得过景衍的天罗地网留在京城的?或者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自己在景衍身边的?从何得知?又是如何算计景衍的?此前扬州那场刺杀,景衡的人又是怎么险些得手的?景衍身边究竟有没有他的暗棋,如果有到底是谁?
枝枝恨毒了景衡给她下红花的卑劣手段,自然是要报复的。这报复景衡最好的手段,莫过于让他所有谋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眼下莲香就是枝枝顺着线索查景衡的第一个突破口。
枝枝想的倒好,可架不住景衍压根就没懂她的盘算。
景衍最是介怀枝枝和景衡的牵扯,现下她说要莲香回来,景衍下意识就想要拒绝。还未开口便见她神色坚决,似是不肯妥协。
他好似被冲昏了头脑般直接回话道:“这事你就别想了,那婢女已经被处理了。”
枝枝闻言愣住,略微迟疑的问道:“处理了?怎么处理了?”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想象真是如此。
景衍听她如此问,嗤笑道:“死了。”
“什么?!”枝枝猛地坐起。
景衍见她如此在乎那个婢女,愈发生气,但想到太医的嘱咐,还是缓了缓神色上前扶住枝枝,压着怒意道:“你别急,想想方才探脉时太医说的话。不过一个婢女,何至于如此动气。当日你出事后,那个婢女便露了马脚,之后就被处理了,早前我骗你说她不见了,是不想你多挂心此事。”
枝枝听了景衍的这番话,虽勉强压下怒气,还是觉得一口老血呕在心头,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原本的盘算想法,不得不因为见不到莲香暂且放弃另寻旁路,枝枝忍着怒气,摆手让景衍赶紧滚。
景衍见她神色没有那么骇人,也不想在这惹她烦心,伸手揪了下她耳垂,便抬步离开了。
其实枝枝能想到的事,景衍自然不可能想不到,早在莲香最初暴露时,景衍便有了从她入手查景衡的想法,后来将其投入大牢后,也没少从她口中套话,慎刑司中的酷刑更是差不多招呼了一半,偏这莲香就是绝口不提景衡之事,瞒得死死的。
景衍也是见从她入手是没希望,也知晓这个莲香对景衡极为忠心。他不肯让莲香回来伺候枝枝,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莲香对景衡太过忠心,即便这次她也是被景衡算计,可却难保她日后不会心甘情愿为了景衡的吩咐对枝枝下手。枝枝这回出事已然吓到了景衍,如今他不容她出分毫差错。贴身伺候她的,必须要是绝对安全的人。
景衍离开内殿,枝枝瞧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她想,莲香应该是没死的,若是莲香真的已经被杀,在她刚刚提及要莲香回来时,景衍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说莲香不该回来,而应该是直接说她死了回不来。
他同枝枝扯了那么半天,最后才说莲香死了,无非是不肯让莲香回来,又不想日日被枝枝纠缠磨着让她那婢女回来,干脆就直接说人已经死了,这样既能不让那婢女回来,又能避免枝枝日日缠磨。
枝枝原也以为景衍真的杀了莲香,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才有此猜测。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还是要找个机会再探一探景衍的话。
-
今日景衍神色慌张往太医院跑去,还拉着院中最善保胎的太医去了御政殿,往日里宫中哪有机会见皇帝如此慌乱的模样,难得瞅见一回,自然十分稀奇。这不,太医还没从御政殿回来,景衍慌张的来太医院请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各宫内院。
这太医回到太医院时,个个同僚都翘首以盼。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那贵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形如死尸的昏睡了七日嘛,在下还以为那时这皇嗣便已然保不住,怎的陛下今日又如此慌张的来寻了您?”一位太医眼中藏着几丝暗芒,亲切的拉着刚才御政殿回来的太医说道。
太医听他话中如此不着调,立马打了他一下,斥道:“瞎说什么呢,贵人和皇嗣都好好着呢,你这张嘴真是惹祸,被陛下听见你如此说话,定要将你割了舌头逐出太医院!”
这太医闻言,立刻打了下自己的嘴,笑回道:“哎呦,您瞧我这张破嘴,真是惹祸。”话落又开口道:“在下还得去齐嫔宫中请平安脉,就先告辞了。”
御政殿回来的那太医也没多想,只摆摆手同他道别,便往自己的医署里走了去。
-
齐嫔宫中。
太医正恭敬跪在地上,给齐嫔号着脉。
“娘娘郁结于心肝火过盛,虽未有大碍,长久以来却也极为伤身,娘娘还需为自己身体考量,且放宽些心,少忧思少动怒为宜。”太医收起号脉的物件,缓声同齐嫔交代道。
齐嫔闻言,叹气道:“本宫身处宫中,步步如履薄冰,如何能放宽心。”话落想到今日景衍闹出的动静,苦笑一声,又接着问道:“陛下今日请了林太医去御政殿是为何?”
齐嫔口中的林太医,就是今日被景衍给拉去御政殿的那位极善保胎的太医。这林太医历经三朝,也算是老臣,景衍之前的两任皇帝,后宫都是子嗣颇丰,林太医过的也是十分风光,可到了景衍这,后宫没一个有孕的,偏就避子的药材用的多,林太医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
故此,枝枝这一胎,林太医其实将其看的几与自己头顶的官帽一般重要,就想着靠这皇嗣趁着太医院院正告老的时机,争一争院正的位置。
而此刻齐嫔跟前请平安脉的这位,也是有意争一争院正的位置的。
“御政殿的那位,龙胎还在。”太医垂首在下答话,心下暗暗祈祷自己能躲过今日这一灾。
想来神灵是不曾听见他的祈求。
齐嫔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掷于地板上,那盏中茶水和盏身碎片有几许溅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医脸上。
碎片锋利,划出了几丝血痕。太医咬牙忍痛,齐嫔不曾理会他脸上伤痕,只自顾自的骂道:“这个贱人,真是命硬,本宫绝不容她好过!”
太医偷偷抹了下脸上血痕,扫了眼殿内,见除了齐嫔的心腹宫女外,再无旁人,吸了口气低语道:“不若咱们动手,让她生不下来。”
齐嫔闻言,嗤笑道:“沈青桠那个贱人的仇家可不止本宫一个,这世间恨她入骨的人,不在少数,本宫为何要冒着被陛下察觉惩治的风险先行动手。且等着吧,咱们只需将沈青桠还怀着龙胎的消息送出去,自然有人坐不住替咱们动手。”
说着说着,话音微顿,转了话锋又道:“即便没人在这时动手,待得她生产时,也不晚,这龙胎生下来便生下来,凭她那身份也配养育皇嗣?到时动动手段去母留子,本宫将这孩子养在身边岂不正好。”
太医暗道,瞧着陛下那劲头,不像是舍得下御政殿内那女人的模样,去母留子的打算想来是行不通的。可现下眼瞧着齐嫔情绪就不大对劲,太医自然只敢顺着她的话说,便垂首低声应是。
齐嫔唤身边宫女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吩咐道:“往纪家递消息,就说沈青桠腹中龙胎还在,让我那伯父传信与我那好姐姐知晓。”
这世上若说和枝枝有仇的,纪家的两姐妹绝对是排第一。枝枝未嫁前在京中以庶女之身死死压着纪家的二房嫡女,当年的齐嫔每每被她碾压心底恨毒了她;枝枝出嫁后入的是东宫,三年盛宠无二,惹得太子闹出宠妾灭妻的丑事,纪家长房嫡女身为太子妃却颜面无存,几次算计枝枝还都自食恶果,因着种种旧怨也是恨毒了她。
齐嫔将消息递到了纪府,纪侯爷得了消息后也立刻往程府送了信。景衍派来盯着齐嫔的人将此事看在眼中,却也只知道她往宫外传消息,不知那消息确切是何事。
他往程府送信,这信送给的人不是景衡,而是太子妃。因纪侯爷借口说是家书,景衡也不曾留意,这封信就到了太子妃手中。
景衡已经将小皇孙送到了纪府,太子妃日日呆在程府的这处小院,既见不到儿子,又不得景衡欢心,成日被困在房中,活生生快被憋出了病来,甚至隐隐后悔当初带着孩子私自到了京城,落得眼下和儿子生离不见的下场。
她心绪原已十分不稳,纪侯爷的这封信送了过来,更是惹得太子妃心内纷乱。沈枝枝有孕了,且这孩子至今还在。太子妃心下慌乱,她不自觉的想,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若是景衍的,景衡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孩子?还让他安全活到现在。若是景衡的,那她和川儿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