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情景若是被景衍身边的下属知晓,怕是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空长了一副神仙样貌,性子却如修罗厉鬼般的男人,会如此精心细致的照料一个女子。
他给她沐浴过后,将人抱回床榻,自己又回了净室沐浴。
此时已月上中天,景衍与沈青桠都尚未用晚膳。
景衍在净室沐浴时,沈青桠被饥肠辘辘的肚子给闹醒了。她听着自己肚子偶尔咕噜咕噜的响,抱被卧在床榻上,一副呆愣愣的模样。
景衍换好中衣出来时,就瞧见她呆呆傻傻的模样。
“怎么醒了?”他缓步上前,开口问道。
景衍话落,沈青桠肚子的咕噜声几乎同时响起。她顿时回过神来,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只露个眼睛盯着景衍。
景衍轻笑,逗弄起她:“没喂饱你?嗯?”
沈青桠微愣,反应过来,脸色爆红。她咬唇爬起来去捶打景衍,边打边骂道:“你个禽兽还敢说!说了受不住受不住,你的耳朵是摆设吗?还不管不顾!”
她这力道,打在景衍身上倒是半点不痛,反而别有情趣。景衍任她撒了会儿泼,才笑着捉了她的手。
“好了,安生会儿,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食。”景衍柔声哄她,起身去了厨房。
沈青桠气鼓鼓的看他出去,当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时,她垂首,不自觉地掩唇轻笑。
景衍与沈青桠今日放肆起来没了节制,也不曾传膳,厨房地下人怕主子想起来了再无膳可用,便一直将晚膳搁在灶上热着。
景衍去了后挑了沈青桠平日爱吃的粥,又选了几盘糕点,一并带了回去。
月光洒在中庭,这处民间小院在月夜中别有景致,他拎着食盒往房中走时,心中竟觉得自己同在房中等着他来送膳食的女人,像极了一对普通夫妻。
沈青桠揉着肚子等,只觉自己等了许久许久,景衍才拎着食盒回来。
“吃吧,厨房留了你平日爱喝的粥。”景衍打开食盒将那碗粥递到沈青桠手边。
沈青桠饿得厉害,也没了同他拌嘴的心思,接过粥就喝了起来,连眼神都没再给景衍一个。
她用完了粥,碗一推,递给景衍面前,人便缩回被窝里,眯眼睡了过去,全程不带搭理景衍的。
得,用完就扔,可真是狠心。景衍恨恨得咬了口糕点,暗骂沈青桠没良心。他大半夜给她送吃的,她连句软话都不同他说。
景衡扔下糕点吹灯上榻,咬牙切齿的将沈青桠揽入怀中,低声骂了句:“小没良心的白眼狼。”
第27章 (捉虫)
一夜耳鬓厮磨,至天光乍破时分,景衍方才悠悠转醒。
他侧首瞧着仍在酣睡的女人,枕边人在他身侧睡着,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是被什么烦心事所扰。景衍鬼使神差的伸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他下意识的不愿让她为什么事烦忧。
景衍却不知晓,沈青桠的烦心事,恰恰是因为他。
昨夜她满身疲惫沉沉睡下,入眠后却被噩梦缠身。
梦中她被困在了这个世界,回不了家了,沈青桠怕极了,她惊恐的哭喊,身边却空无一人。景衍将她锁在一处地牢,那里金碧辉煌,却毫无烟火气。他不知是为何缘故生了她的气,一连半月不来看她,只将她一个人抛弃在那个冷清的地牢。
景衍试图抚平沈青桠眉心褶皱的动作,却惊醒了梦中的她。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还有浓烈的惊恐,沈青桠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颤着身体往后避开景衍的手。
“怎么这副表情?做噩梦了?”景衍凝眉望向沈青桠,被她避开的那股子不悦消散在担忧中。
沈青桠垂首低语:“嗯,做了场噩梦。”她合上眼帘,不欲多言,景衍也识趣的没有再问。
“你再睡会,待会儿醒了再让下边人准备早膳。”说着他便起身穿衣,去了院中练剑。
沈青桠睁开眼睛,望着他的背影,心绪十分复杂。这段时日,她过得太舒心惬意了,景衍待她温柔小意,除了床榻之间外,从不显露凶性,害她将这匹狼认作了绵羊。
甚至几次险些溺在他的温柔里,
却忘了——
那是景衍啊,一言定人生死,一怒血染千里。
这场梦境让沈青桠清醒过来,她此刻无比清楚地明白,在这个世界里他景衍是人间唯一的主。而自己不过是此地一漂泊过客,走一遭此处人间,顺利完成任务,才能回到她的故土。
沈青桠疲惫的闭上眼睛,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时刻记着任务,也一定要想法子让景衍厌了自己,好离他远点,免得被牵扯进故事主线,影响自己回去的计划。
她理了理情绪,再睁开眼时,面上又恢复往日模样。
沈青桠随手挑了件衣服换上,她推开房门,候在门外准备伺候她梳洗的莲香就进了来。
“姑娘日后打算如何?”莲香给沈青桠梳妆时轻声问道。
沈青桠按了按眉心,并未回话。
“莫不是真要这样一直无名无份的跟着那位公子,做一辈子外室?”莲香的声音带着些许质问之意。
她不明白,昔日得主子千娇百宠的侧妃沈氏,怎么就甘心如此不堪的跟着一个商贾公子。莲香并未将此言说出,沈青桠心底却明白她为何有方才那一问。
“莲香,你跟着我,需得记着,不论如何,我才是你的主子,主子如何行事端看主子如何思量,我的性子你该明白,绝容不得指手画脚的奴才。”沈青桠话落,莲香手上动作愣住。
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青桠与莲香双双侧首去瞧,只见景衍缓步而来。
“退下吧。”沈青桠见他来了,抬手吩咐莲香退下。她不知景衍是否听到莲香方才的话,只能暗暗庆幸两人方才没有提及景衡。
莲香应声告退,景衍含笑上前,俯身在沈青桠跟前,他笑得恣意,轻声道:“我来给枝枝描眉。”
沈青桠不知他是否给别的姑娘家描过,不大信任他的技术,“你可曾练过描眉?若是画的不好看我可不依。”
“虽不曾给人描过眉,但我书画尚可,想来这描眉与作画应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景衍说着拿起梳妆台上物件,一副当真要给沈青桠描眉的作态。
沈青桠拧眉推拒,却被他箍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任他作为。
“闭眼。”景衍捏着眉笔,细细描摹沈青桠的眉眼,过了会儿,他搁下眉笔,松开对她的禁锢。
“好了,瞧瞧。”他在沈青桠耳畔低语,让她睁开眼睛瞧一瞧。
沈青桠听后刷地掀开眼帘,去瞧镜中的自己。景衍倒没给她画残,这眉毛他顺着她的眉形描摹,又照着他自己的喜好给她画了略微上挑的眉尾,有几分肆意飞扬的骄矜模样。
“不错。”沈青桠毫不吝啬的夸赞景衍。
景衍含笑又为她簪了支步摇,他想到方才那婢女与她说的话,略顿了顿,缓声说道:“枝枝舍命救我,这份情我必然记着,待日后回京我送你一件大礼。”
沈青桠闻言,只以为景衍准备送她什么名贵精致的礼物,她扶了扶那支步摇,不甚在意的应下。
这时的她,并不知晓,景衍为她准备的那份大礼,是她避之不及的名分。
“对了,你的事办完了吗?咱们何时回京啊?”沈青桠想起自己在京城买下的那戏园子,有些想早日回去看看情况了。
景衍略一思索,答道:“三日后。”三日时间已足够将江南之地牵扯进贪污案的官员悉数抄家了。
景衍昨日吩咐陈凌处置江南的景衡余党,那陈凌做事极为妥帖,昨日起就接连抄了十数位官员府邸。今日这消息在江南地界就传了个遍。
景衡不久前也到了扬州,他隐瞒身份呆在扬州城郊的一处小院养病。舟车劳顿折腾得他旧疾复发,这段时日一直卧床不起。
身子刚养的好了些,下边人就送来江南官场动荡的消息,他瞧着景衍处理的那些官员的名单,心知必然是林壑季的身份暴露了,才让景衍他们顺藤摸瓜查出这么多人来。
探子跪在榻边,一一将消息禀告。
景衡靠坐在软榻上,面色苍白。耳畔不住传来恶讯,他万分疲惫的合上双眼。林壑季暴露了,江南的这局棋也跟着完全废了,甚至就连枝枝,也可能已经被怀疑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声音暗哑的开口:“给枝枝递消息,林壑季已经暴露,景衍素来多疑,必定已经怀疑她了,让她务必小心,若是、若是她有危险,或是不堪忍受委屈,孤亦可帮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