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郑昊在那边大声喊着,震得裴聿禾把手机拿的远了一些,“不行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我好寂寞!”
郑昊还要继续说,直接被裴聿禾打断,“停停停,你要学会独立,要不然你去我舅舅家把Starry接过去,让它陪着你。”
“不行,看见猫哪儿有看见你好啊。兄弟,要不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别吧,我想清静清静……”
“No way!”郑昊赶紧说到,“求求你了,让我去吧,我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啊!!!”
“我问问房东吧,你等一下。”裴聿禾无奈的用手压了压眉心,向苏屹询问,“我一哥们儿也想来这儿,可以再给他开一房间吗?”
对面郑昊的声音实在太大,让苏屹无法忽视,想不听到他们的对话都很难。听完整段模模糊糊对话的苏屹只有一个想法,原来帅哥都是内部消化了啊,裴聿禾一直不让对方过来,那应该就是闹矛盾了吧。那怎么可能有不让人家一对住在一起了道理啊,苏屹便赶紧回道:“当然可以啊。”
“行了,你过来吧,我把地址和路线都发给你。”
“哇,真的吗!我听你房东是女生啊,那肯定人美心善啊。”郑昊十分激动,“那我过两天就去啊,你一定要等我啊!”
“好,满意了吧。挂了,我吃饭呢。”裴聿禾正准备挂掉电话,郑昊又在对面说:“吃饭!你和女生一起吃饭啊!有点稀奇哦。”
“挂了,你把航班发我,再做轮渡过来,我到时候去码头接你。”裴聿禾迫不及待的挂断电话,看着苏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有点吵,你别介意啊。”
“不介意的。”苏屹回答,心里却在想刚才对面那人的语气,好像知道裴聿禾在和女生吃饭之后,就有点奇怪了。不会吧,连女生的醋都吃,不应该吧。
以为自己发现裴聿禾秘密的苏屹对他放松了一些警惕,所以在裴聿禾问她要不要去海边走走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就直接答应了。两个人悠闲的散步到海边,将鞋脱下拿在手里。
海风从他们两人之间的空隙穿过,带动着苏屹的头发飘起来,有几根刮过她的脸颊,停在眼前,挡住了苏屹的视线,她下意识的将头发拨开,然后开口说道:“我没有抑郁症。”
裴聿禾似是震惊的看向她,不是震惊她没有抑郁症,只是震惊她会将这样私密的事情直接告诉他,“我只是…好像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但貌似也不是特别绝对,我会有想前进的欲望,但是总会觉得我的能力不够,努力也是白搭,到最后的结局可能都是失败。啊,我还有很强的社交恐惧症,之前高中的时候,课本上写着‘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与周围的事物有着联系’,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有联系呢,我能不能摆脱呢?”
苏屹低头笑了一声,嘲笑一般,“当然不可能了,所以我就强迫自己去融入集体,那种滋味儿还真挺不好受的,就…头皮发麻的感觉。我大学毕业之后也去找了工作,面试的时候就像一个演员一样,”
苏屹抬头看着裴聿禾,恰巧裴聿禾也低了头,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忽然把目光移开,但是裴聿禾还是没有忽略苏屹泛着泪的眼睛,苏屹笑着继续说,“把我自己演的活泼开朗,侃侃而谈。最后我被录用了,试用期结束我就自己辞职了。我那一段上班期间,自己认为还比较像正常人,但是回到家以后,就像被人把骨头抽掉了一样,状态挺不好的。我妈当时以为我是抑郁症了,还要带我去医院,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我只是从小就这样……”
苏屹这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边想边说,她本身也很少去说这么多话,没有过多的倾诉欲。或许是刚才在饭桌上,裴聿禾提了一句,她忽然很想找个人说一说,也是第一次向其他人说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包括她的父母也从没听到过。她也许觉得彼此都是对方生命的过客,一个月过去,两个人就变成平行线,没有交集了,才突然说出口,好在裴聿禾安安静静的听完,并没有打断她。
两个人继续走着,这片沙滩似乎没有尽头……
裴聿禾看她很久没有说话,就停下来,苏屹也跟着停下来。裴聿禾握住她的手腕,向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中的鞋落到地上,抱住苏屹,她手中的鞋也掉在了地上,裴聿禾右手放在她的后脑上,一切动作都很轻。
不包含着情/欲,只是一个安慰的怀抱,却让苏屹像是找到了避风港一样。这一刻,海风似乎不吹了,旁边的所有人声都降到了零分贝,似乎连海浪都静止了一般。裴聿禾只能听到苏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她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哭吧,没事儿。”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像大提琴一般,在这夜中,让苏屹心中刚刚平静的湖面又泛起涟漪。苏屹的哭泣都是没有声音的,只是脖子旁的布料有些湿了,才让裴聿禾确定她刚刚听到自己的话了。
“你没有不正常,这是很正常的性格,只是和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太一样罢了。”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你不需要去伪装自己,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你如果去一直演出一个性格,你自己不会开心,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苏屹也没有了。”
苏屹的手原本放在身体两侧,听他说完之后,她将两只手抬起,环抱着裴聿禾。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告诉她不要去改变的人。曾经就连她向妈妈撒娇的时候,妈妈也跟她说,你要让自己去适应周围的环境,不要格格不入。苏屹渐渐有了啜泣的声音,抱着裴聿禾的手也越来越紧,他身上的热度能够证明她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苏屹的理智渐渐苏醒,意识到好像抱了太久了,就慢慢把手松开,向后退了一步,看着裴聿禾T恤那片比其他地方颜色要深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回去以后,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吧。”
裴聿禾的右手还放在苏屹的脑后,他弯了点腰,和苏屹对视。苏屹本不太适应和人对视,更不用说这么近的距离了,忽然把目光移开。裴聿禾的右手略微用了点力,又一字一句的说:
“苏屹,你想过自/杀吗?”
苏屹猛然间看向他,他的语气并不像是疑问,而更像是肯定的陈述着事实,苏屹突然感觉像被他看透一般。
“想过吗?”裴聿禾又说了一遍。
苏屹这才恩了一声,又加了一句,我并没有实施过。
裴聿禾用大拇指轻轻将苏屹的眼泪拭去,嘴角微微上扬着问她,“为什么啊?”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我好像和身边的同学有点不一样,算是有点早熟。我初一的时候,就从窗户边向下看,想着从这下去会是什么样,当时我家在15层…其实也没什么事影响我。后来有一天,我妈在和我看电视,当时放的电视剧我已经记不清了,还挺狗血的。”
“一个女的站在天台上要跳楼,她到底跳没跳,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演到这儿的时候,我妈突然跟我说,你看这个人她就是没有担当,她一个人跳下去了,如果真的死了,就留下父母不管了,没死留下个残疾,父母的后半辈子也就搭进去了,她只考虑了自己。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要是每个人都自杀,世界上也就没多少人了。”
“她可能漫不经心的对那个电视剧发表了一下看法,就一直支持我活到现在。之后我总会想起这个场景,我爸妈真的对我很好,我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他们了。那天过后,我一直期待一场意外,可能因为意外的话,他们会更好接受一点。其实后来我总会跟他们说我想要个弟弟妹妹,但是他们根本没那个想法…所以我又不敢期待那个意外了。”苏屹带着哭腔又抽抽噎噎的说完整段话。
裴聿禾一直看着她,问她,那阿姨知道她那句话的作用了吗?
苏屹摇摇头,心里却在想,裴聿禾的关注点真的有点奇怪,最重点的话不会再问她,而是挑一些不太有关的事情来问她。上一段话的正不正常,这一段话她的妈妈知不知道。
苏屹不知道的是,他这样说,是因为他听完整段话,找了一个最不容易再勾起她伤心点的角度。
“现在有点晚了,再哭的话,明天眼睛就该肿了。我们先回去洗把脸,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