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用最细的针筒给它喂羊奶,还喂米汤,就这样,它竟然也挣扎着活了下来,他们都说狸花猫皮实好养活,可以活很久,陪着我和枝枝长大,妈妈说,要是我们出嫁了它还在,可以把它也带走。”
“结果没过两年,它偷偷跑出去,没回来。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什么剪刀大法啦,都用了。后来就不找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呢,我要念书,大人要上班,就这么算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叹口气,“不过有一阵子,在街上看到一只狸花猫,都觉得只自家丢的那只,真是魔怔了。”
“怎么不再养一只?”许应这时轻声问道。
她摇摇头,“不了,不养了,万一又跑了呢?”
“你这叫因噎废食,怎么确定下一只就一定会跑?”许应侧首看她,盯着她细致的侧脸,目不转睛,“那一只,应该也不是自己要跑的,它出去了,不认得路,自然就回不来了。”
它并不是有意要丢掉它的小主人啊,它只是不认识回家的路罢了。
苏盈袖忽然怔了怔,眼睛莫名一酸,觉得喉咙有些难受,她抿抿唇,“......大概吧。”
她也曾这样想过,这是最可能的原因,是它跑出去后不认得路回不来,又可能受到惊吓,越跑越远,最终他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它了。
可是那种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的心情,在她记忆中留下的痕迹太重了,重到她后来宁愿不再开始。
如果我不种花,不就不会看到花落了么,隔着阳台看邻家的花也不错呀。
可是许应和她的观点恰好相反,“你或许可以尝试着再养一只,这一次你会好好照顾它,不叫它受伤生病,也不会弄丢它,它真的可以陪你很多年,陪你出嫁,给你的孩子当哥哥姐姐,不也很好么?”
苏盈袖听着他说的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忽然觉得也挺好玩的,忍不住笑了笑,问他:“你怎么这么乐观?万一......”
“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不乐观点怎么行?”许应轻笑,“而且,你都还没养它,为什么就先要从不好的方面去猜测,万一它是个粘人恋家的呢?”
苏盈袖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最后也只能道:“有机会吧,这也是要看缘分的。”
“乐观点嘛。”许应笑着说道,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
轻轻的,像一片树叶落在头上一样,却让苏盈袖猛然顿住,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它们吃完了,我们也回去吃饭吧?”许应似乎没发觉她的目光似的,笑眯眯的看着吃饱就跑的流浪猫们。
“......嗯,回吧。”苏盈袖沉默片刻,强行将方才发生的事给忽略过去,垂着眼说道。
往回走的时候,许应有意落后她两步,看着她在地上拉长的身影,发尾轻轻的左右摇摆,像在他的心尖上扫过。
痒痒的,若有若无。
他抬头看向天空,看见明月高悬于树顶,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夜晚。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电视的声音在回荡,已经开始播放新闻了,许应驻足看了片刻,听见苏盈袖叫他吃饭,于是又连忙去洗手。
他第一次在这间房子里和苏盈袖单独两个人相对而坐。
三菜一汤,恰好是两个人的分量,屋子里的暖炉烧着,热气驱散了夜晚降临时变得深重的寒意,玻璃茶壶里的红茶咕嘟嘟冒着泡,许应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他享受这种宁静,就算是不说话,也是好的。
苏盈袖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安静的吃着饭,直到最后要喝汤的时候,发现多了一碗。
“你把它喝了吧,就一碗也不好放。”苏盈袖举着勺子对他道。
许应想了想,默默伸手遮住自己的碗,摇摇头,“不了,你喝吧。”
“是不是不好喝?”苏盈袖歪歪头,问道。
许应也摇摇头,“好喝......”
“好喝你为什么不肯多喝一碗?”她打断了他的话,追问道。
许应讷了讷,“......我饱了。”
“我不信。”苏盈袖抿着唇,“就一碗水,撒泡尿就没了,你要多喝水。”
许应:“......”
他沉默半晌,松开捂着饭碗的手,往椅背上一靠,露出自己的肚子,“你摸摸,顶到心口了。”
苏盈袖的目光落到他的腰上,被白衬衫包裹住的腰腹看起来匀称有力,隐约可见腹肌的轮廓,她愣了愣,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以后别来了!”
许应一听就慌了,急忙坐直身子,“喝喝喝,我喝还不成么!”
喝完最后一碗汤,他觉得自己连坐都坐不稳了,只能站着,也不能走,走来走去会让他觉得头晕。
他靠在厨房门口,看苏盈袖洗碗的背影,她弯着腰,水流哗啦啦的从她手臂上落下。
“水是冷的?”
“热水啊,谁大冬天用冷水洗碗。”
“怎么不装一个洗碗机?”
“你看看这儿有地方能装么?再说了,就这几个碗,手洗也不会很久。”
她的声音慢悠悠的,许应听了惹不住笑,点点头,“阿盈。”
苏盈袖回头,“......嗯?”
“没事,就是叫叫你。”他摇摇头,嘴角翘起来的弧度又深刻一些。
苏盈袖闻言,瞪他一眼,“什么毛病。”
挨了骂,许应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问他笑什么,又不肯说,苏盈袖一度以为是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偷偷跑去照镜子,又什么都没有。
“高兴需要什么理由。”许应笑着这样跟她说。
苏盈袖眼睛一瞪,“那我赶你走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然后......许应就真的被赶出去了:)
许律师:“......”我不笑了还不成么!!!你放我进去啊!!!
但到底时间也晚了,他回到家,叶菲和许宁川已经回来了,问他去哪儿了,回答说是去苏家吃饭,叶菲问:“吃一天?”
“......是啊。”许应点点头,接着就看见他妈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顿,“......不行么?”
“行,怎么不行!”叶菲冷笑一声,“真出息,去一天就光吃饭了,什么也没干。”
许应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瞬间沉默,半晌才讷讷地道:“我也没学过啊,怎么知道该做什么。”
叶菲:“.......”我这辈子还有当婆婆的命么:)
许应见她不说话了,忽然又凑过来,“妈,你说我买套房怎么样?”
叶菲一愣,“干嘛,家里装不下你了?”
“......万一、”他想说万一人家不愿意和婆婆住呢,但话到嘴边,又变了,“您不觉得咱们家离医院有些远么?”
叶菲想了想,“还行?不算很远吧。”
顿了顿,又道:“你想买就买嘛,自住或投资都行。”
许应嗯了声,没说买还是不买,也没人再问他。过了一会儿,许宁川从书房出来叫他,父子二人在书桌前坐定,说起了何知非。
转天假期结束复工,苏盈袖照常上班,交班以后是查房,查房结束之后开医嘱,事情都一件件做完了,这才招呼道:“新入科的同学,现在到示教室集合,我们开始入科教育了。”
“付洁,拿一下登记本。”
入科教育无非就是讲一下本科室的工作纪律,因为每个科室的安排不同,有的是值白板和夜班,还有的和妇产科一样是上二十四小时,有还有的科室对规培生的安排不同。
“我们科就是上二十四小时的,规培生没有安排独立值班,同学们就跟着老师的班就好了,规培的同学们,跟师笔记一定要及时完成,不要留到最后要出科了才急急忙忙来补。”
“现在我们讲一下本科室都有什么基础操作......”
入科教育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刚结束就听护士叫苏盈袖:“苏医生,有新病人哦。”
今天不是苏盈袖值班,但科室每天都来那么多新病人,不可能只靠值班的同事来收住院,苏盈袖听见便点点头,伸手接过护士手里的病历本,“是怎么回事啊?”
“已经破水了,他们还想着要保几天胎呢。”护士应道,语气有些无奈。
苏盈袖一愣,“都破水了怎么还想保胎?”
产妇和她的家属这时道:“医生啊,我们还没到预产期的,是不是该再等几天,等他发育更好点再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