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的慌乱和恐惧,苏盈袖不吝于给予她最大的安慰,“阿秀,你相不相信我?”
阿秀抽着鼻子,点头,苏盈袖替她擦干眼泪,“那就好好睡觉,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这儿还有一月份剖了十二月份又来剖的呢,你这算什么,别怕,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只要熬过明天就万事大吉。”
她将阿秀送回病房,又安慰了几句,交代她丈夫照顾好她,有不舒服立刻告诉值班医生,这才离开科室。
已经是夜晚十一点,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望着轿厢里倒映出来的人影,她有片刻放空,电梯下降得很快,快到让人觉得有些眩晕,“叮——”声响起,一楼到了。
在医院门外和120擦身而过,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红彤彤的“急诊”两字,夜色深沉,不知掩盖了多少往事。
苏盈袖没想到会在半路捡到许应。
看见他时,他正站在路边等车,穿着西服四件套,肘弯里搭着大衣,叉着腰,看似一如往常妥帖,却难掩仆仆风尘无奈。
“嘎吱——”
白色的车子在许应面前停下,车窗滑落,露出苏盈袖挂满戏谑的一张脸。
“哟,许律师你又被追尾啦?”
许应见到她,先是愣愣,随即哭笑不得,“......阿盈——”
苏盈袖下巴一抬,“上不上车,送你一程?”
许应叫的车还没来,犹豫片刻,还是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麻烦你了。”
“又怎么了,深更半夜的,你车呢?”苏盈袖扶着方向盘问道。
“我跟涂川去锦华小区处理些工作,回来的时候他接到徐娜的信息,我让他自己开车过去。”许应边解释边低头取消订单。
“去哪儿?还是办公室?”苏盈袖点点头,发动车子问道。
“附近的酒店吧。”许应看看车窗外的环境,在导航里熟练的输入一家连锁酒店的名字。
苏盈袖跟着导航开,又问他:“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徐小姐你又不是不认识。”
许应沉默片刻,“......这是他们的家事,我去不太合适。”
苏盈袖有些不明所以,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只哦了声。
“你呢?怎么这么晚才下班,有手术?”这下轮到许应反问她了。
苏盈袖摇摇头,“没有,今天科室聚餐,我回来看看病人,顺便补一下病历。”
“这么辛苦。”许应笑着感叹了一句。
闻言苏盈袖轻笑一声,“许律师你也不清闲啊。”
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还和从前一样,许应觉得那天晚上她叫的那声“许应”好像是自己记忆出的错,又想起叶菲对她的评价。
不好交心。
不由得心里一顿,随即一股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不高兴还是什么的涨闷感冉冉升起,逐渐塞满整个心房。
苏盈袖开着车,等红绿灯时转头看他一眼,见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掌覆在额头上,似乎有些累,她歪歪头,车子再启动时,车速放慢了许多。
第36章
周五上午, 苏盈袖查完房,刚交代完护士送手术病人去手术室,就被一个产妇的家属叫住了。
“医生,我觉得我老婆伤口还没恢复好, 多打几天抗生素吧?”
“没有指征不能打抗生素, 我们跟卫健委连着网呢, 我这刚给你打上,马上人家就来查我。”
“那她要是回去又不舒服怎么办?”
“我不敢保证她一定什么不舒服都不会有, 但起码现在她就是没什么问题, 回去以后小心护理就行。”
“可是在医院比较放心啊......”
“在医院才不放心,她好好一个人,没什么问题了,回家休养坐月子才好, 你想想在这儿吵不吵?晚上要喂奶, 她白天还想睡都睡不好, 医院又是细菌最多的地方,能出院了就赶紧回去吧啊。”
劝完家属,苏盈袖匆匆赶到手术室, 换衣服, 洗手, 进手术室。
今天早上第一台就是阿秀的,还没开台,她勾着头看向门口,见苏盈袖进来了,立刻就又泪流满面。
是真的脆弱啊,苏盈袖心里无奈,但还是走了过去, 弯下腰,双手捧着她的脸,温声道:“阿秀,别怕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做一个勇敢的妈妈吗,你一直都很勇敢的,今天也要勇敢好不好?”
“......好。”她委屈巴巴的,边哭边抽鼻子。
苏盈袖替她擦了眼泪,又哄了两句这才转身出去,手得重新洗一遍。
等她再次回到手术室,宋宁跟何娜也都准备好了,她迅速穿好手术衣戴上手套,示意道:“开始吧。”
半个小时后,阿秀平安生产,苏盈袖抱着宝宝让她看,“看看,你姑娘,好好的啊,没多没少。”
阿秀眼泪哗啦啦的流,比以往哪次都流得多,“......我吓死了呜呜呜。”
搭台的护士跟麻醉医生都凑上前来跟她说恭喜,劝她不要哭了,抱着孩子到门口给她丈夫看的何娜回来,笑着道:“阿秀,你老公高兴坏啦。”
这边收拾好,看着阿秀被送回病房,苏盈袖转身去麻醉科的办公室,歇一会儿,等手术室消毒完毕,进行下一台手术。
下午依旧是门诊,没什么特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心里有些毛毛的。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手机响了,接起来,苏盈枝在那头叽里呱啦的鬼叫,“姐!我回家了!是林修哥和许律师送我回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苏盈袖这时才猛然惊醒自己忘了什么,原来是这事,月底了,苏盈枝该放月假了。
但是她一时给忘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想到这里她只好叹口气,“行,这样吧,你们先备菜,去生鲜超市或者外卖订都行,我把钱转给你,回来之后不会清理的先不要动,我回去再说。”
苏盈枝欢天喜地应好,收了她发过去的红包,转头对林修晃着手机,“我姐同意了,今晚吃火锅,我们去买菜!”
苏盈袖的门诊一直持续到七点半才结束,回到家,刚好八点。
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听见里面好像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心里不由得狠狠一跳。
钥匙声传来,许应听见了,忙向里面两个还在收拾的小年轻道:“你们姐姐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苏盈袖一进门就听见这话,有些疑惑,探头看了一眼,好像又什么动静都没有。
许应连忙迎过来,“你回来啦,辛苦辛苦。”
苏盈袖:“......”许大律师这态度,有问题啊!!!
她瞥了他一眼,不搭腔,穿好鞋,伸手一拨,就把他从跟前扒拉开了,直直往厨房走去,她倒要看看那两个死孩子都在做什么,许大律师得一副通风报信的语气提醒他们自己回来了。
“哎,阿盈......”许应想阻拦,没拉着人,倒把她还没放下的单肩包带子给勾落了,苏盈袖干脆手一垂,包就到了他手上。
许应连忙接着,将包挂到玄关的挂钩上,一转身就听见她的咆哮,“苏盈枝!林修!你们是不是想挨打!!!”
许应捂着脸,抱头叹气,完了,他就说要出事:)
为什么呢?因为从超市回来之后,苏盈枝说既然姐姐还要看门诊,等她回来再开始处理菜就太晚了,我们不能光坐着等吃的,应该帮忙,林修表示同意。
许应当然也同意,孩子们能主动干家务,许律师有种老父亲般的欣慰。
但是有时候,人类很擅长于好心办坏事,比如苏盈枝和林修,他们把一套很精致的青瓷餐具给打破了一碗一碟,顺便将一个苏盈袖放在水池边上没收起来的珐琅锅给摔掉了一块漆。
许应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要出事,那套青瓷的碗碟看起来很好看,苏盈枝当时是从橱柜里翻出来的,说用着有仪式感,看样子不是常用的,这下摔坏了......
还有那口珐琅锅,他不会做饭,但帮叶菲买过珐琅锅,知道这玩意不仅漂亮,还不便宜,掉漆的地方会生锈,而且寿命大大缩短,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苏盈袖将会多么愤怒。
果然,苏盈袖一见碎瓷片和损坏了的锅,觉得自己的血压蹭一下就上去了,再看看鹌鹑似的苏盈枝,“我有没有交代你们等我回来再说,啊!?”
“我这锅才买了多久,就......会吃不会做,一做就闯祸,没事瞎逞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