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璇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但你也不想想,你所说的那谁,李全是吧,他有可能就是受了这季光青的委托,然后才来堵你,他自己可能就是在明里暗里地观察你,看你差不多都要咽气了才出手制止?你傻不傻?”
季光青又是冷笑一声,这货在这里的唯一存在感就属他那听起来还挺好听的冷笑了。想这舒璇竟然在本尊面前这么恶意揣测,还真是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舒璇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尊重人,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不尊重自己或者自己的朋友的人也不值得得到她的尊重。
张思萱小心翼翼地看着季光青,眼神中满含着抱歉的意味,就像是在说:“见笑见笑,这就把这只错放出来咬人的疯狗牵回去。”
张思萱低声道:“反正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再在这里耗下去,今天回家作业肯定写不完!你头发要不要了!你看看你都快成尼姑了!”
舒璇瞪大眼睛,立马捂住自己的脑袋,好像被吓到了——美少女怎么能没有头发变成光头呢!
仪态啊仪态,多少美少女在她的石榴裙下折腰……
季光青这才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为了自己的头发,舒璇也就懒得再跟季光青计较了,她最后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得嘞,公主殿下,臣护送您走完回家的最后一段路。”
张思萱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搭在舒璇的手背上,饶像是高贵的公主殿下旁边跟着一个小太监——兼任护卫。
舒璇把张思萱安全送到家之后,准备回自己家,出来看见季光青正在盯着张思萱家的方向看,目光悠远,眼瞳很深邃,让人摸不透。
舒璇走过去没好气地撞了他一下,警告道:“你可别打我们家思萱的主意,都高二了还想老牛吃嫩草?门都没有!”
季光青莫名其妙变成了“老牛”,“老牛”同志说:“那还得看我们的护花使者舒璇小姐能不能好好地保护你们家的花了。”
护花使者翻了个白眼:“走着瞧吧。”
说完懒得再搭理他,顾自走了。天色已晚,万家灯火在这一片危房区,显得不那么明显,好像都是彼岸的东西,好像这一片的人都只能寄身一隅,挤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万家灯火其乐融融,其实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舒璇家也在这附近,不过在前面一点,更像是这个小角落的出口——可惜里面的人却从来没有借着这个优势出去过。
夜晚总是让人变得多愁伤感,舒璇慨叹,哪里有这么多的惆怅要发泄呢?寄身于此,又不比谁差,干什么要这么忧伤呢?
很快否定了自我的舒璇快步向前走,顺便看看周围的景象,怀念一下小时候,小时候外婆在的时候,经常出来“晒”月亮,这一短短的街道,倒是载了不少甜蜜的回忆。
甜蜜的回忆放到秋后也会发酵得苦涩了,变成一壶难以下咽的烈酒,苦痛挣扎。
舒璇逛到旁边的一家小超市里,随手拿了一根可乐味的棒棒糖,扔到收银员面前:“五毛?”
“对。”
舒璇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抬头刚好对上那双平静若止水,冷若冰霜的眼睛,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不得不把刚才满腔忧愁收起来,还做贼心虚似的抹了抹有些泛红的眼眶。
璇姐面无表情地盯着此人看了一会,然后内心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冤家路窄!苍天哪!怎么是这货!”
舒璇躲瘟神一般,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扔在收银台上,结果好巧不巧力道没够,没扔着。周自渡微微歪了歪自己的脑袋,依旧这么盯着她。
舒璇被盯得心里发毛,骂骂咧咧地捡起硬币,恭恭敬敬地抵到周自渡手里,然后自己赶紧滚了。她听见周自渡冷笑了一声。因为小店生意清冷,周自渡的嘲讽好像就来得特别刺耳。
舒璇落荒而逃——这次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居然让这货看了笑话了,下次肯定找机会坑他一把,怎么说这口气也是不能咽的!
舒璇三下五除二地剥掉了糖纸,把糖叼在嘴里,醉鬼老大爷似的撞进自己家里。
洪芬女士沉静在万分的悲痛之中,难得不加班回家就拿着她妈的照片看,看还不够,还要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相框,看见舒璇这副德行,带着哭腔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醉鬼啊?不会好好走路。”
舒璇沉默不语,尴尬地笑笑,桌上的晚饭动都没动,她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外婆死后,晚饭就没有人吃了,本来母女两个就都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可是洪芬还总是习惯给外婆留一桌子的晚饭,因为外婆在的时候饮食也很挑,四菜一汤绝对不能少,少了她就跟洪芬急,是个颇有仪式感的老太太。
可如今,这一桌子的饭菜,外婆是吃不到了。舒璇有些落魄地想着,她麻木地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语文书,随手翻了翻,发现好像字迹不是很对,舒璇脑子浑浑噩噩的,一时半会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然后她后知后觉地翻到扉页上。
“周自渡”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字还挺好看的,横是横竖是竖,不是书法家的水平但却也让人赏心悦目。舒璇漫无边际地想。
想完她倏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一个头两个大地哀嚎了一声:“苍天哪!”
——怎么又是他!
第七章
舒璇在感叹冤家路窄之余,想起来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因为自己笔记好像还没来得及补完,所以这书也就没还给他,拖到放学倒是直接忘记了。实在是神经大条得不像样子。
舒璇定下心来想了想,还是先把笔记补好再给他送过去,反正这货现在正在下面的小店里打工呢,又不会跑,据她所知,小店一直营业倒晚上九点,既然周自渡要了这个时间段的班,那估计不上到九点也是不会走的。
舒璇从笔袋里抽了一支笔,翻开自己落下的几课课文,同步了周自渡的语文书,然后奋笔疾书起来。
然而舒璇抄着抄着觉得哪哪都不对——敢情周自渡到底上没上课?
议论文的课文,他居然在旁边批注说这个论证方法有力的“说明”了?这么弱智的错误真的是一个霸占榜一的学霸该有的吗?
舒璇本来也没怎么上心,想着补完笔记立马过去,但是现在看来不上心是不行了,为了自己考虑,她还是决定纠一纠某学霸的错误,免得到时候自己跟着他一起考试吃瘪。
舒璇很贴心还帮周自渡改过来了,她想:“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不过是留名的。”
舒璇一套搞下来,花了大概一两个小时,一来她看得心累,二来她改的心累,身心俱疲,她看了一眼时间,8:30,还好,不着急。
她去客厅取了一杯水,看见洪芬女士已经抱着外婆的照片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过去看了看,叹了口气,从旁边拎了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动作极轻地抽走了她手里的照片,原模原样地放在原来的位置,又叹了口气,回去拿周自渡的语文书。
拿的匆忙,舒璇看见里面有一张纸条掉出来,撕得很不规则,像狗啃的一样。
舒璇无奈帮他捡起来,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在语文课上偷偷做的理化题目——毕竟上回竞赛他考的不尽如人意,这货也一直都在刷这方面的题,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对着的纸片,片刻后,纸片原模原样地掉回地上
周自渡莫名其妙!竟然写了她舒璇的名字夹在语文书里!
舒璇感觉心跳有点快,掺杂了一点对未知的期待,她想:“这货不会是因为救了他一次就想以身相许了吧?……那倒也还不错,收获一个追求者。”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跳出了家门,欢天喜地地去找周自渡,时不时撸一撸自己的脸,对这为自己招来桃花的容颜十分满意:“谁能不爱大美女呢?”
在小店门口,她碰见刚要走人的周自渡,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心里的欢喜之火被浇灭了一半,取而代之的半点尴尬和半点愤怒。
这货为什么总是拿看仇人的表情看我?莫非这货只是纯属的记仇才把我名字写下来夹在语文书里的?啊这……对,很有可能,这货为了提醒自己“舒璇”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