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不至死?!我告诉你,你们每个人都该死!”沈苑听她这样说,疾言厉色地打断她的话。
“你当我今日豁出命去是为了捉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的奸情吗?你们配吗?!”
“我今日来,是要为我的夫君手刃仇人!”沈仲元即使已经痛到头脑昏沉,听到这句话,还是惊诧了一阵。
不由苦笑,自己竟从头至尾被这个一直以为是娇纵无脑的女儿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之感,明明这些年的筹谋眼见便要实现,今日竟要死在自己女儿的手里吗?
珍妃闻听此言,心中大震。
她自是知晓这沈家女儿一心恋慕自己儿子,是故今日前来求见,她并未如何设防。
此时,话说到这个地步,她明白想安抚她冷醒下来从而心软给解药的路已经不可行了。
不再与她废话,再次对外面喊道:“来……”话没出口,被殿后帷帐中突然窜出的人捂住了口鼻。
她惊出一身冷汗,挣扎回头,一瞬间几乎晕厥过去。
☆、复仇(二)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原来在来朝华宫之前, 沈苑先去求见了隆庆帝。
他告知了隆庆帝珍妃的来历,以及沈仲元与珍妃也许还存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她无法解释仅靠着二十多年前的情分,能让一个权臣如此忠诚,甚至以自己的亲女为饵去助她。
因着她的特殊身份, 隆庆帝很轻易便信了三分——这是欺君之罪, 而她告发的是她的父亲。这无异于自戕的行为, 除非深受其害,否则很难解释。
隆庆帝震怒, 想到此间种种, 恨不得立马将人五马分尸。
然,此事牵扯甚广。
如今北狄战事未了,虽宁斐在失踪前已将努顿的势力驱逐殆尽,但到底没有了结。
宁斐目前又生死不知, 如若北狄人卷土重来, 汴京再发生最受重视的皇子与文臣之首同时被处决的乱子, 这天下怕是要乱。
隆庆帝盛怒之后,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沈苑见此, 并未再说什么, 只言如今皆是她一面之词, 愿请陛下观一出好戏,以验真伪。
于是,在隆庆帝的配合下,沈苑完成了这出她斟酌策划了很久的“好戏”。
不算完美,但也足够了。
沈仲元和宁裕,他们确实中了离心草的毒,但她方才骗了他们, 这毒根本就无解。
而珍妃,看着旧情人和儿子死在自己面前,滋味应该不会好受。
更何况,等着她的还有隆庆帝的帝王之怒。
伤害她夫君的人,都会死,并且是死在她的手上。
她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听沈苑说的时候,隆庆帝还可以抱有一丝理智。可亲眼看着眼前场景,他气得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想亲手杀了这淫/荡的贱妇。
可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刃,于是便喊了一直埋伏在外头的皇城禁军副统领邱明忠带人进来。
邱明忠受圣上指示,令他于未时起领人守在朝阳宫翠微殿外听候差遣。他便依命行事,只是离得远,尚不知殿内发生了何事。
听到圣上的召唤,入得殿来,只见珍妃被圣上拽在手上,花容失色。魏王殿下和内侍装扮的沈阁老躺在地上几乎人事不知,大殿拐角处似是缩着几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和内侍。
而康王妃静静立在大殿正中,面带微笑,与这殿中肃杀的氛围格格不入。
邱明忠头皮一紧,一时顿在那里,进退两难。
他是已经归顺了珍妃和魏王殿下的。
尤其是康王失踪,且过了这一个多月仍音讯全无,他早以为这从龙之功已势在必得,谁成想竟毫无预兆地出现眼前这等景象。
“邱明忠!你在做什么?!”
隆庆帝见他神色犹疑,止步不前,转瞬间便有了猜想。
很好啊,这母子两人能耐得很!
这些年来他对珍妃多有纵容,自是因为她容貌娇美又温顺体贴,可很重要的一点也是因她无强大的母族支持。
想当年她刚刚得宠之时,也曾用尽心思想扶助袁家,奈何那是扶不起的烂泥,久而久之也便歇了心思。
也正因如此,让隆庆帝对她极是放心。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便如无根的浮萍,在这宫中他令其生便生,让其死便死。
珍妃很有一手讨好男人的手段,他便也乐意给她荣华和宠爱。及至后来与镇国公府的博弈愈加激烈,她又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拒绝立储的挡箭牌。
不成想,他一直视作玩物和棋子的母子俩,竟搭着他一直倚重的权臣。甚至他丝毫不怀疑,他们差一点就能控制他的皇城。
眼前的邱明忠不就是个例证吗?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隆庆帝气急,想到这里,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珍妃见他有异,赶忙趁机甩开一直拽着她的手臂,疾步行至邱明忠身旁。
隆庆帝又咳了两声,堪堪稳住身形。
“你们……乱臣贼子!”
珍妃看着躺在地上看不出生死的沈仲元和宁裕,心头大乱。
思及今日种种,她心头大恨,怨毒地盯着沈苑:“你罔顾人伦,杀父弑亲,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沈苑毫不在意地笑笑:“杀父是杀父了,可哪来弑亲一说?”说着状似恍然大悟:“哦,难道魏王殿下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不成?”
珍妃被她气得手抖,除了“你……你……”再也说不出别的。
魏王是她兄长的话,自然是她瞎说的。要说现如今,这俩人能弄出个私生子来倒并非不可能,可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没这本事。
可只要是能让殿内这些人之间的火花更为激烈的话,送到嘴边她又为何要藏着不说呢?
果然隆庆帝闻言,再次发出剧烈的咳声。
这声响提醒了珍妃,现下还不是与沈苑作口舌之争的时候。她转身面向身边的邱明忠:“事到如今,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邱明忠心中也明白,就冲他方才的迟疑,在隆庆帝心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即使现在调转枪头,待秋后算账,也绝没有他的活路。
可又看了看地上的魏王,他没有立刻回答珍妃。
珍妃注意到他的视线,咬了咬牙:“即使……即使魏王不好了,这后宫中还有别的皇子,有我在……”
“呵,有你在?”沈苑闻言嘲笑出声:“这些年靠着男人享了些富贵,便不知自己原本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没了他、他,还有他,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沈苑素白的指尖指向殿中三个或躺或坐,皆已说不出来话来的男人:“邱明忠,你为何要给自己找个年老色衰的祖宗供着?”
“不如听我一言。”她的视线转向邱明忠。
邱明忠没有说话,只是也会看她,仿佛在等她下文。
“你闭嘴!小贱人,我早就该杀了你!你和你那个短命的娘一样不得好死!”
沈苑似乎没有听到那个疯狂女人的叫骂,因为那单纯情绪的宣泄没有丝毫用处,她只觉可笑。
“除了非在这两边选一个,你还有一个更优的选择——把他们都杀了。”沈苑云淡风轻地对邱明忠说,仿佛在建议这个禁军副统领明日早膳吃什么一般。
殿内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隆庆帝艰难道。
“本来呢,我想做的事在邱统领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完了。可现下情况有变,那我也不介意再多做一些。”沈苑有问必答,很是乖巧的样子。
“来人!来人!给我来人!”隆庆帝气急,声嘶力竭地高喊。
来此之前,他倒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安排了武装力量,可眼下,这武装力量的首领就在殿内立着。珍妃殿中原本的侍卫,想必已经被邱明忠的手下制住了。
门外的禁军兵士听到帝王的怒喊,有些骚动,其中有人蠢蠢欲动似是要上前,被邱明忠的亲卫喝止,一时进退两难。
等了片刻,门外甚至连骚动声都没有了。隆庆帝颓然,心知今日除非能安全离开这里,否则,他注定喊不来别人了。
珍妃眼见邱明忠似是陷入思索,又气又怕:“你不会真信这个小贱人的话吧!我们都死在这里,死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如何与朝中百官交代、如何与天下交代!出了这个门,你也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