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轻抚了抚沈苑的头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见她没有闪躲,心里又踏实了些:“那我早些回来,你也别太累了,让下头的人看着弄就好。”
沈苑乖乖点头,又轻推了他一下,转身进了正屋。
待宁斐从前院回来的时候,正房里还在热火朝天。
沈苑忙得一直没来得及关注时辰,见他回来,不由往窗外望了一眼,是日头将落未落之时。
宁斐上前揽住她,挥退了下人,声音带着讨好道:“从前出门都是让安顺那小子随意拾掇几件衣裳便走,这有了娘子就是好。”
沈苑明知他是在哄人,还是不争气地失笑。
她心下其实很乱,关于这事儿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却被上午他在房门外的那句“三日后我已不得不离开”震醒。
是啊,无论怎样都好,她必定舍不得在明知要与他分离很久已是必成之事的情况下,还不与他见面的。
可见了面后,心里却还是梗着什么似的,她也说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样才能将堵在心头的情绪纾解出去。
不想让他看出异样,刻意扩大了嘴边的笑容回道:“你就会哄人。”
宁斐久居上位,善读人心,更何况面前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看得出她情绪不高。
心下歉疚,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小意讨好。
就这样过了两日,分别在即。
这两日,沈苑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宁斐的亲近。到了临别前的最后一晚,宁斐已经接受了小妻子还在生气的事实,只是轻拥着她。
想到未来数月都见不到她了,心中愈发不舍。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沈苑忽然动了动,微微推开宁斐。
宁斐愣了一瞬,而后便被吻住了。
沈苑轻轻地在他唇上碰了又碰,像是饱含了许多无法诉诸于口的情意。
待宁斐反应过来,他没有丝毫犹豫,双臂用力反客为主,带着仿佛要把人拆吃入腹的劲头一遍一遍地从头到脚、由里到外将怀中人儿折腾得浑身再无一丝力气。
最后一回结束后,沈苑见他还在絮絮地吻着她胸口,仿佛随时准备再来一遍的样子,赶紧使劲全身气力推离他:“不要了,你明日还得赶路呢……”话一出口吃了一惊。
她从未听自己发出过这样沙哑的声音,尾音甚至还带着一丝事后的媚意,话未说完便急忙闭了口。
宁斐叹了口气,倾身向前,复又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语气轻柔像在撒娇般:“我很想你,现在便开始想你了,如何是好?”
沈苑闻言,心中暗道活该。不过此时她不愿意再说那件引起了他们之间矛盾的事了,只清了清嗓子闷闷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平安归来。”
“我保证!”宁斐恨不得指天发誓。
沈苑幽幽开口:“我不听你的保证。只是你要知道,如若你不能回来了,我会像你从前说的那样,跟了宁裕。”
明知她还在赌气,自己也定会回来,可宁斐听到这话、想到这种假设,还是不由紧了紧手臂,醋意止不住在胸口翻涌。
沈苑犹嫌不够:“而且你要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宁裕便极有可能已是太子了。以我的身份,即使有我父亲在,我大概也只能给他做妾的……”
“不要说了。”宁斐听不下去,急急打断她的话:“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都只会是我的!我绝不会让其他男人有机会拥有你,更不会让你受人欺辱,绝不!”
想了想还觉不解心中郁气,又添一句:“宁裕他怎么配!”
沈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带着这几日以来排解不掉的自轻、委屈、惶恐、担忧:“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一定……”
宁斐没有再说什么保证的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更紧。
直到沈苑哭得脱力,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抱着她的人很轻很轻地在她耳边郑重地说:“等我。”
一觉醒来,天还未亮,身边已经无人了。
沈苑没有起身,也没有喊人进来询问,只是睁着眼睛直直望着床榻帷帐顶上的祥云纹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冬季是沈苑两辈子里经历的最漫长,也最冷的冬。
往年她虽也多贪暖窝在房中,但还是会做些什么的。不论是料理事务也好,读书写字也好,绣花裁衣也好,总归与其他时候没什么区别。
可自从宁斐走后,她大多数时候便都是懒懒地卧在床上了,万事懒理。
立春她们都极是担心,几番规劝,沈苑终于愿意请御医来瞧瞧。可御医只言王妃忧思过重,其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除了沈霁偶尔得了空闲来看看她时,还能起身对他嘘寒问暖一番,其他时候都仿佛丢了魂魄似的。
沈苑也不是刻意想要这样。
她就是胸口仿佛少了一口气似的,浑身无力,脑子也整日昏昏沉沉的,除了睡觉,任何事也不想做。
明明自打宁斐去了西北后,前线时不时便传来好消息。如今军心大振,大梁接连收复三个失去的城池,迫得此前肆无忌惮的努顿已鸣金收兵了半月有余。
可沈苑自从得知宁斐要去西北的消息开始出现的心悸之症,却并未随着捷报频传而有所好转,只要清醒的时候想到他如今正在前线,便会止不住心头的下坠之感。
可再漫长的冬季,终究也会过去的。
就在沈苑恍恍惚惚中,院中的柳枝悄悄发出了新芽,归来的燕子也叽叽喳喳开始筑巢。
这府里的男主人却还未归来。
☆、失踪
听到康王殿下被俘失踪的消息时, 沈苑正在院中修剪花枝。
自打天气转暖以来,她便不再只窝在床榻上了,偶尔也会就着春光明媚,到院子里坐一坐, 亲手拾掇拾掇盆栽。
那日她见天气不错, 外头鸟雀叽叽喳喳的, 难得的心情不错。
听到孙总管来报,说宫里来了人有事要禀, 沈苑突然眼皮重重跳了一下, 手上一时脱力,修剪花枝的剪刀摔在了地上。
身边的立秋慌忙上前查看,沈苑摆了摆手示意无事,只微微顿了一下便跟着孙总管往前院花厅行去。
来的是一个小内侍。
沈苑听着他说, 奉圣上旨意前来告知王妃, 康王殿下恐被北狄人俘获失踪于镐城的消息, 并无丝毫实感。
他说过他不会出事,他说过他会平安归来。
如今只是不见踪迹而已,也许是他的筹谋呢, 圣人竟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开始为他的死讯做铺垫了吗?
总之, 她是不信的。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方才算数!
只是心跳到底不能控制,她感觉她的心脏像是要蹦出来了似的,在毫无规律地跳动。
传信的小内侍最终是被孙总管送走的。
沈苑仿佛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外人讲话她都像是听不到似的。
从那一日起,她真的病倒了。御医来看,说是她近来身子本就虚弱, 这一回急火攻心,这才病得起不来了。
沈苑听御医这样说,方知道宁斐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才第二日呢,那边可真的是迫不及待。
她不信宁斐真的出了事,可是她无从找寻,她对他在外面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那种一直都没有能排解掉的自轻之感愈加浓重,她真是像一个废物一般,怎么配与他并肩呢?
第三日,自觉身体有一些好转后,沈苑挣扎着起身,命人伺候她梳洗,她要去镇国公府。
立春立夏心里担心她的身子,可是事关王爷的安危,她们也不敢劝阻。
因为来之前递了帖子,而且沈苑到底是宁斐的王妃,跟镇国公府关系不一般,因此她顺利见到了已经闭门谢客已久的镇国公。
陶宗毅是第二次见沈苑,与上一次完全不同,如今的她瘦得仿佛刚刚抽芽的柳枝,面色即使在胭脂水粉的遮掩下仍旧显得苍白。
她是来询问宁斐究竟如何了的。
可是陶宗毅如今对西北也是鞭长莫及。
他与宁斐之间一直有信件来往,此行的战略他也参与了制定,可如今失踪这回事,应当是个没有在他们预料之中的意外。
他和沈苑一样,也相信以宁斐的心机和本事,即使是遇到一些意外,也定能化险为夷。可是他现下确实没办法给面前明显把他的话当作唯一救命稻草的外甥媳妇什么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