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的点心入腹,味道并不是他所喜欢的,但当面前是一脸期待看着他的人时,他还是违心说道:“很好吃。”
或许是他多想了,李姝与李琅华并没有甚么关系,更没有甚么歪念头。
她只是喂了他一块点心——她需要李琅华的血来压制体内的西施毒,喂块点心没甚么大不了。
更何况,她也喂他了。
王负剑慢慢吃着点心,李姝甚么也没解释,他心中已经替李姝想了无数个借口。
“你喜欢就好。”
李姝甜甜笑道:“你平日里喜欢吃甚么点心?告诉本宫,本宫让宫人给你备着。”
“你为本宫训练暗卫很辛苦,本宫可不能亏待你。”
王负剑喉结滚了滚。
他在李姝心中终究是不同的。
她骂过他,打过他,折辱过他,但,心里也有他。
王负剑心绪翻涌,面上却没甚么表情,依旧漠然道:“都好。”
怕李姝不解其意,他又补充道:“你选的,都喜欢。”
李琅华此时正在吃食案上的小点心,听到这句话,险些噎了一下。
太医令取完了血,小医官动作轻柔给他包扎着伤口。
他匆匆扫了一眼伤口,而后目光落在王负剑身上,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后,发自内心地觉得面前这位俊朗男子脑袋多半有问题。
——李姝的套路这般浅显,他居然还看不穿?
让同为男人的他,感觉很是丢脸。
李琅华扶额,一脸的惨不忍睹。
李姝余光瞥了一眼,面上笑意更深,道:“既是如此,那本宫便选本宫喜欢吃的。”
“想来本宫喜欢的,你也会喜欢,对吧?”
王负剑微微偏了一下脸,低低应了一声。
李姝灿然一笑。
李琅华哪怕让她置身修罗场,她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安然度过!
待她解了西施毒,再去收拾那些势压皇权的世家朝臣。
待她将朝堂肃之一清,甚么女子不能入朝为官,甚么女子不能三夫四郎,她统统都要改变。
李姝敲着自己的小算盘,逗逗王负剑,撩撩李琅华,忙里偷闲再处理着朝政,喝着用李琅华的血做药引熬制成的药,安心等待着自己胳膊上的黑线不再继续往上长。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几日过去,她胳膊上的黑线根本没有停止的苗头。
不仅没有停止,还有加速上长的趋势。
李姝看着自己的胳膊,陷入沉思。
待李姝从沉思中回神,王负剑已面如寒霜将丁贤嗣提了来。
李姝秀眉微动,遣退殿内伺候之人,只留王负剑丁贤嗣与李琅华。
李姝对着丁贤嗣伸出胳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丁贤嗣。
丁贤嗣瑟瑟发抖看完李姝的胳膊,哆哆嗦嗦说不出来话:“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李琅华被放了几日的血,面上有些白,唇上少了几分血色,懒懒看着李姝,道:“小姝的毒并没有解,问题出在哪?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当心小姝诛你十族。”
十族二字让丁贤嗣打了个激灵,瞬间面如土色。
李姝又在此时开腔,声音凉凉:“本宫的手段,想来你是知道的。”
威压之下,丁贤嗣浑身抖得厉害,颤声道:“臣、臣的方子不会有问题,数年前,臣的先人便是用此法压制的西施毒。”
李琅华看了一眼李姝,眸光变了,他仍在笑,眼底却没甚么温度,说道:“不是方子有问题,便是本王的血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李琅华:是我爹绿了,还是你爹绿了╮( ̄▽ ̄")╭
第33章
“臣, 臣不知。”
丁贤嗣额头抵在地板上,浑身哆嗦着,摇头直说不知。
开甚么玩笑, 这种事情, 哪怕知道也要说不知道——是先帝绿了, 还是先先帝绿了的这种事情,是他一个臣子能够猜测得了的吗?
丁贤嗣不敢说原因,李琅华挑眉看着李姝, 李姝也回看着他, 两人虽皆面带笑容, 但眼神却都是凉的。
混淆天家血脉这种事情,足以让当世任何一个家族诛九族,饶是不通政事的王负剑也知晓此事的重要性, 更何况自幼生长在天家皇室的李琅华与李姝。
殿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负剑开口打破殿里的寂静, 道:“再找一个宗室子。”
“宗室子?”
李琅华嗤笑, 道:“你当大夏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和顺?”
王负剑皱眉。
李姝解释道:“先帝并无兄弟姐妹。”
她的兄弟姐妹, 死的只剩下她和新帝。
李姝斜了一眼李琅华,继续道:“平帝也无兄弟姐妹, 唯一活着的子嗣, 只有皇叔。”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李琅华是与她血缘关系最近的人。
当然, 这是在今日之前。
王负剑手指轻抚剑鞘,问丁贤嗣:“需要多少血?我去取。”
丁贤嗣缩了一下肩膀,小声道:“那可是天子。”
“天子?”
王负剑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
李琅华揶揄道:“哟,冲冠一怒为红颜?”
王负剑没有说话, 只是双手环胸抱着剑。
明月皎皎,他立于盘龙柱下,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又危险。
丁贤嗣打了一个寒颤。
跟性命相比,忠心算得了甚么?
更何况,如今大夏真正的掌权人,是李姝。
丁贤嗣麻利比划出一个碗的大小,殷切对王负剑道:“半碗便够了。”
王负剑颔首,脸转向李姝的方向,道:“我很快回来。”
“小心。”
李姝道:“新帝身边有许多朝臣世家的人,本宫不便插手。”
“我知道。”
王负剑的声音响在大殿,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李琅华微闭眼,手指轻扣着食案,慢悠悠说道:“小姝,你连王负剑这种刀头舔血的剑客都收于麾下,看来这些年你过得甚是不错,想来大夏在你的治理下也是蒸蒸日上的。”
李姝秀眉微动。
李琅华这句话是对她起了杀心。
她初掌权那几年,其实地位并不稳固,世家们虽恨极了李琅华强掳贵女之事,但也有世家愿意不计前嫌想联合李琅华对她反扑。
李琅华并没有理会那些心怀鬼胎的世家。
原因非常简单,他了解她的手段,知道与她拼杀只会让日渐式微的皇权更加对大夏没有掌控力,从而世家势大,拥兵自重,甚至改朝换代。
李琅华算不得好人,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来拎得清,她是李家人,又是一个女子,做不得皇帝,纵然一时大权独揽,但终归要还政天子。
大夏天子仍姓李,李琅华也懒得计较这么多。
可若当她不是天家女,李琅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方设法杀了她。
他不会容忍大夏江山落入旁人手中。
“多谢皇叔夸赞。”
李姝轻轻一笑,凤目倨傲,道:“本宫虽不及太/祖风范,但在本宫掌权的这些年,国库充盈,皇权威加天下,一扫平帝与先帝执政时的世家独大、天子无权的局面。”
呵,李琅华怀疑她不是天家子嗣,她还怀疑李琅华的母亲绿了平帝呢!
李琅华也不想想,如今是她一手遮天,他是阶下囚,无论结果如何,局势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他有甚么资格对她起杀心?
她不姓李又何妨?
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她这些年可是没少做。
她虽然馋李琅华的那张脸,但做不来因色误事之人。
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生来便比李琅华这种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要谨慎。
想到此处,李姝目光微凉,迎着李琅华不怀好意的审视目光,眉梢轻挑,嘴角微勾,恢复往日盛气凌人长公主模样。
李姝咄咄逼人,李琅华眼里藏着刀,二人对视良久,各自觉得眼酸,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李姝轻揉凤目,李琅华闭了闭眼。
长时间盯着一处看,当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二人心中各自腹诽着,深觉自己刚才的举动颇为孩子气。
不过此事倒也有情可原——任谁得知自己的亲爹不是亲爹后,面上再怎么镇定,心里也是不平静的。
尤其是两人都出身天家,此事不仅牵扯他们的身家性命,更会改变大夏今后的政治格局,半点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