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仪叹一口气,语气埋怨:“她刚刚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吼我,完全失了控。”她觉得常年克制的女儿,现在突破了感情缺口,遭到了男女感情的强烈反噬。
温行止笑了出来,“你当年不也因为我,吼爸妈吗。”爸妈指顾家二老。
上大学时他和顾婉仪彼此一见钟情,如今还能在一起,可谓是经历了重重险阻。
忆起年轻往事,顾婉仪眉眼柔和。“那孩子能跟你比吗。”当年温行止虽然来自小县城,衣着朴素,但才华横溢,相貌清俊,气质绝然,不像乡下穷小子,反而像清贫的世家贵公子。惹得学校万千女学生芳心暗许。
如今都说富家小姐和穷小子的结合,未来的生活将会是一地鸡毛。但那都是爱的不坚固,不会培养爱情的人所为,她和温行止的心性皆非一般人所有,自然不会出现这种境况。
但女儿喜欢的对象,她实在担忧,想象不出清城县那个山沟沟的地方会再出一个“温行止”。
温行止客观地说:“既然之之能看上,那肯定不会太差。”他相信女儿的眼光。
顾婉仪心里其实也是这么认为。嘴上说:“东京大学毕业的,医生。”
温行止眼睛一亮,“那很不错啊!东大医学部出来的学生。”
“哪里不错了。”顾婉仪是看谁都觉得配不上自家的千金。“新加坡王子都配不上我女儿。”
医生这一职业听起来高尚,但赚的钱忒少,还面临着医务纠纷,过劳猝死的风险。实在不是良配。
温行止虽有些吃味女儿喜欢上了其他男人,但关键时刻还是站在她这边。“你女儿就喜欢人家,你能奈她何,难道我们当年所经历的长辈的反对,还要让他们继承下去?”
顾婉仪被丈夫的冷幽默逗笑。温行止继续说:“甭管多富有的人,都会接受教育,会生病,吃药,住院。我看女儿找的这个对象,挺不错。”
无论时代如何更迭发展,老师,医生这两类职业都不会被替代。其独特性和建设性对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发展至关重要。他看好且敬重这两岗位的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这么远。”沉吟片刻,顾婉仪担忧地说:“这孩子感染上了病毒。”她担心对方要真出了事,女儿会难受痛苦。当年温少堂去世,对方去了国外好几年,
都未彻底走出来,心里记事记情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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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温蕴之,幸运地碰见了从家中赶来的谭副院长,对方示意保安让她进去。
和母亲结束通话,她情绪平静了不少。谭副院长安慰她不要过分担心,表示他们会救治好顾炎生。她感激地说了几遍谢谢。
抵达十二楼,她消完毒,换上防护服,去到顾炎生的病房。
他站在临窗前,静默地望着外面,不知想些什么,转身倏然看见她,意外至极:“你怎么在这?”
他看起来比她之前照顾的患者更严重,她眼眶涌上泪水,微微一笑:“你在这,我当然不能走。”
“你真是……”顾炎生心中震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剧烈咳嗽起来。
温蕴之立即担忧地上前,将他扶起,往床沿坐。
他现在的模样格外脆弱,仿佛会随时离开。她心中涩涩的,“这几天,你是不是特别害怕。”
他表现的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什么都能处理好,什么都能镇定地面对,实则内心亦敏感脆弱的一面。
顾炎生垂下眼睑,许多人只会鼓励安慰他,却不会问他是否害怕。
其实他亦会累,会崩溃,会害怕。只不过习惯了拿出坚韧镇定的一面去对待。
你可以在我面前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哭泣,温蕴之静静地望着他,在心里如是说。
过了会,她眼里水光浅浅,“顾炎生,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趟清城吧,看看张惠阿姨他们,顺便去趟一中。”他们是成年人,有些话无需挑明,点到为止即可。
顾炎生从小就觉得自己不是个幸运的人,四分之三的生活被难过痛苦占据。
如今人生过了快一半,幸得和喜欢的人再见,眼下却被告知随时可能去世。
但这会觉察得到温蕴之对他的心意后,被生活戏耍捉弄的抑郁无奈褪去了一大半。
他声音沙哑干涩:“我不做没把握的事。”言下之意,他是死是活都不知,不能承诺和她一起去清城。
隔着厚厚的手套,温蕴之握紧他的双手:“你为我破个例不行吗?”
她目光恳求期盼,顾炎生心脏酸软的厉害。几不可察地点头:“好。”
温蕴之破涕为笑,坚定地说:“你一定会好的。”她会照顾好他,且时刻为他祈祷。
顾炎生目露浅浅的笑意。眼睛虽在发涩,但他心是暖的,暖到让他想起那个午后的栀子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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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蕴之连续照顾了顾炎生三天。后者病情恶化,发生室颤的那日,她心慌交集地守在手术外。
漫长的手术时间终于结束,医生们筋疲力尽却精神饱满的从手术室出来,告诉她手术很成功。
“半个小时候后,就能进去看病人了。”
她感激涕零,不停地说谢谢医生。在人间炼狱走了一遭的她,重新恢复了生机。
顾炎生缓缓睁开眼,刺目的白映入眼里。
“你终于醒了!”温蕴之在他床边坐着,牵着他的手,眸里漾着浅浅的笑意。
他凝视像天使一样轻柔纯洁的她,嘴角浮着笑意。旋即忽而恍惚的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什么?”
顾炎生慢慢地说:“你结了婚。有一个不错的丈夫,儿女成双,幸福美满。”
明明只是个梦,温蕴之的心却仿佛被针刺了下,尖锐绵长的刺痛袭来。失神地问:“那你呢?”
“死了。”顾炎生沉静地说。死在她离开清城的那日。
温蕴之从来不知自己是如此感性的人,她不知不觉掉了眼泪。
顾炎生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笑,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哭什么?只是一个梦。”
“你不能来我这里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开。”她稳定心神,将他手握紧,声音沙哑,“所以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
顾炎生专注地看她:“嗯。”
死亡和爱情没办法预料,也没办法改变。从头到尾,他只为她一个人,她必然是懂这一点的,否则她不会为他流泪。
第35章
武汉解封后, 温蕴之和顾炎生回了帝都。顾炎生本想回东京,工作在那,但温蕴之一句“我父母他们想见见你”,改变了他的行程。
温蕴之谈恋爱, 在所有长辈看来, 重要程度不亚于相亲、结婚。
于是温行止夫妇、顾其琛夫妇、顾向荣夫妇、顾向南纷纷前往帝都的老宅, 阵势可谓是浩浩荡荡。
当然,回老宅并非只为了温蕴之的恋爱对象, 还有看望顾家老爷子。
在温蕴之的指点下, 顾炎生给每位长辈皆买了合适的礼物。怕他开支太大,出发的前一天,温蕴之明里暗里打听他身上资产。
“虽然我不是什么富豪,”他一本正经地说:“但走亲戚、红白喜事的费用、买房、以及养你的钱还是有的。”
她失笑, “我自己挣得到钱, 养我就不必了。”作为芭蕾名伶, 她一场演出的费用,抵得他一年的工资。
他无言。她挣的钱,和他给她的, 是两码事。
温蕴之好奇:“听你这么说, 你还是很有钱的。”以她的消费水平看, 她认为医生的工资不高。
觉察出她背后的意思,顾炎生说:“投资,炒股。”他从来都知道,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大脑。既然如此,只能竭力地利用脑子赚钱。
温蕴之眼睛一亮,“你会炒股?”
顾炎生说:“有一位朋友学的金融,跟他学的。”这位朋友曾经是他的病人, 一来二去之下,二人成为了关系不错的友人。
温蕴之想更了解他:“你还会什么?”
顾炎生难得卖关子:“这个你自己去发现才有趣。”
温蕴之会心一笑。叶璃说顾炎生性格闷,她倒不觉得,他只是不想和不相干的人说话,不愿浪费时间做没必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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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亲戚多,因为疫情,大家许久都未见面,虽然有过视频,但这比不了真人见面接触。
温蕴之、顾炎生抵达老宅的时候,里面已然一副热闹哄哄,喜气洋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