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让解嶙难受,他揉着剧痛的头,站起身:“你同我讲这些做什么?我也不指望神剑会在我手里……”
说到这,解嶙一顿,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影影绰绰地显了形。
他头痛欲裂:“我们先回去吧。”
天征却仿佛铁了心:“解嶙,我能让你恢复。”
解嶙一下子站住了:“你说什么?”
天征一字一顿:“你筋脉内灵力枯竭,生劫已渡,灵力却迟迟不恢复,我能让你恢复。
“我体内封着你九千年后的修为。”
天征的每一个字解嶙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让他十分难懂,天征在说什么?他为何知道九千年后?
他九千年后的灵力封在天征的体内?
解嶙望着天征的目光逐渐变得迷茫,他几乎要站不稳了:“你说什么?”
为何天征会知道他是重生的?
天征抱住摇摇欲坠的解嶙,低声问:“你愿意恢复吗。”
天征随解嶙重生而来,体内封着妖尊解嶙的修为,若要解开封印,并将修为如数归还,要两人精血相融,天征自愿做炉鼎,由解嶙取走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解嶙双手撑在天征胸前,他已经看不清周围了,却仍旧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天征看着解嶙苍白淡色的唇,轻声道:“因为——我永远是你的天征,我只追随你,即使跨越生死界限,时光阻隔,只要你在,我就会来。”
解嶙心中似有两方较量,一方声嘶力竭,在说天征在骗人;另一方则柔软下来,叫解嶙放下戒心,不妨去相信天征所说。
解嶙犹豫不决,天征却是揽住他的腰,回了屋舍。
整整一天,解嶙都不在状态,他像是钝了的刀,锋利不起来了。天征知道让失去了一段记忆的解嶙理解这些十分困难,但若是出了罪佛乡……天征怕自己连说这些的机会都没有。
入夜,天征从大娘那里借了酒来,刚推开门,他便看见解嶙坐在床边,听见门页开合的声音,立即抬起头来,见是天征,又有些不自在地侧过了头。
天征将酒放到桌上,轻声问:“头还痛吗?”
解嶙摇头,一切如常,但就是目光不敢与天征接触。
天征哑然失笑:“你怎么了?”
解嶙犹豫许久,开口道:“你今天说的……还算数吗?”
天征看着他,喉结微动:“算数的。”
解嶙闭了闭眼,视死如归道:“给我一杯酒。”
天征忽然有些胆怯:“解嶙,你真的想好了吗……我们……
“我不希望你是一时头脑发热,毕竟……我曾背叛你。”
解嶙却是冷静了,他看着天征,掀唇道:“天征,你现在又不说真话了?白天你与我说的那些……我仔细想了想,既然神剑有回溯时间的用处,你又与我说过神剑叛主,又正巧我有那么一把遭人哄抢的剑,你叫我很难不往你就是那把神剑上联想——更何况,我重生的原因又一直没有找到,你说你体内封着我九千年前的灵力,你很聪明,你知道我不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因为我不管怎么选择,对我都没有损失,反倒是你,你在把你自己往绝路上逼。
“是吗?天征。
“你说不管我在哪,你都会来。天征,你喜欢我多久了?”
天征僵坐在原地,呆愣地看着解嶙。
解嶙唇角微勾:“天征,说话。”
“我真希望现在不是在幻境里……”天征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跳跃的烛光,他眸光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解嶙,这是你说的。”
解嶙一怔,随即抬头看着天征。
“九千年,一天不少,”天征走到解嶙身前,俯身看他,“我只恨我上一世胆怯懦弱,连亲近你一些都不敢。”
解嶙轻轻摸上天征的脸。
天征深吸一口气:“这是你招我的,解嶙,你别后悔。”
解嶙看着天征金瞳中小小的自己:“天征,我们各取所需。”
屋内的烛火似乎都暗了些,夜色浓郁,被挡在那一层薄薄的窗纸之外。天征缓缓凑近解嶙,两人发丝融在一起,分不清了。
无边夜色之下,只有一扇窗是亮着的,里面时不时传出几声压抑的哭吟,最后都化为喉间的隐忍,解嶙痛得厉害,强盛的灵力在筋脉之间流窜,痛、麻,他只觉得自己要被劈开了。
解嶙的手攥紧床单,仿佛这样能让他痛楚转移,天征察觉到他的痛苦,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他的手,渐渐与他十指交握。
解嶙浑身失力,他紧闭着眼,睫毛剧烈地颤。
天征火热胸膛贴在他后背,吻去他的泪水,嗓音轻柔得有些哑:“别哭。”
【……】
晴朗的天空骤然连劈数下巨雷,这是天道在寻找背叛规则的人。亮银紫电映亮夜空,却寻不到目标,天道整夜发怒,终在东方晴日出来之前,消散了阴云。
天征起得早,他穿戴整齐,看着狼藉的床褥,以及仍在昏睡着的解嶙,一颗心却越来越空。
这是在罪佛乡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是虚假的现实。
天征看着解嶙的睡颜,不由自主地就向下瞥去。
解嶙冷白的脖颈上尽是青紫痕迹,被被子遮挡住的地方,更是斑驳,难以想象昨晚究竟有多疯狂。
天征替解嶙拨开碍事的头发,在他额头轻轻啄了一下:“早上好。”
留下一句话,天征轻轻打开门,离开了。
天征离开后,解嶙倏然睁开了眼。
-
天征出去了一整天,他回来时带着些消肿止痛的草药,以及活血化瘀的药膏,他轻轻推开门,见解嶙已经醒来了。
解嶙坐在烛火下面,微微低着头,脖子上有几块刺目的红。
他安静极了,像是一幅画。
美艳又带着欲.色的画。
天征喉结微动,开口道:“身体怎么样了?”
解嶙缓缓抬头,那眼神平静,注视天征的时候,好像并没有看他。
“天征,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了?”
天征心中的警铃骤然就响了——解嶙恢复记忆了。
“谢谢你,给我提醒了,”解嶙神色淡淡,“这里是罪佛乡,所有的一切都根据入幻境者内心深处的渴望所幻化,所以——我遗忘了那段导致我对你冷漠而对让你难受的记忆,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里,所以,我的身体迟迟不恢复。”
天征咬牙,任凉刀在自己心上划过一下又一下:“对。”
解嶙淡淡地望着他:“我的行为举止也都受了你的影响,因为,你希望我最好永远都不要恢复,对吗?”
天征抿唇。
“当然,这种世外桃源的地方,自然是我所向往的。”解嶙冷笑了声,“罪佛乡真是名不虚传。”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该知道,你在这里面得到的越多,从这里面出去后,你所经历的现实,便会越贫瘠。”
天征看着解嶙锐利的眼睛,说道:“我并不后悔。”
解嶙站不起来,他浑身酸痛,一阵一阵的痛楚似乎还在提醒着他昨夜所经历的荒唐事。
“那好,既然这件事你清楚……”解嶙话音一顿,“那我重生,你随我而来……”
接下来的话,解嶙不愿再说,他们两个都很聪明,不必说也清楚了。
神剑溯有回溯时间的力量,一般的灵力不够引发此等逆天行径,那天征便引了天雷过来,以天道庞大之力引渡解嶙,叫时光回溯,回到了九千年前。
准确来讲,他们两个不是重生,而是神魂回到九千年以前。
因为,这是让已经渡死劫失败的解嶙活着的唯一办法。
但到这里,解嶙却又想不通了,天征那么拼命地让自己活下来,那自己为何会渡劫失败?
解嶙深吸一口气,远远地看着天征,凉声道:“天征,这里是罪佛乡,我们得出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假的。
解嶙话音一落,周围的景象顿时崩溃,如高山倾颓,土崩瓦解。
所有的色彩高啸盘旋着远离而去,眨眼间,罪佛乡破,他们又回到了风沙漫天的流川谷。
破解罪佛乡说难并不难,只要看穿幻境之内皆为虚妄,身临之物皆为虚假,就可破。
解嶙浑身酸软,乍一失去支撑,颓然就跌倒在了干燥的沙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