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嶙也不是没有想过找个机会,半路抢个龙纹印章过来,但一想到龙纹印章自然与主人有相匹配的法子,而且造假不得,到城门口守卫那里自有法子来辨别,于是心里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他扼杀了。
解嶙揉了揉微痛的额角,下意识地就问:“天征,我们该怎么办?”
天征轻轻地攥了攥他手心,解嶙诧异抬头,却见远方华光大盛,王宫正上方汇聚了四条蔓延到四方的天路,流光溢彩,璀璨生辉。
帝王台神器被偷的此等大事,定然要邀请津川之内其他数境的尊者前来商讨解决之法。
只是为何不选在蓬莱阁商讨此事?
解嶙看着在皇宫上方汇聚到一起的天路,眸中有光闪过。那里,是不用经过城门繁琐程序又能体面进入宿京的最好的办法了。
解嶙转头看向天征:“我们从那走?”
天征颔首。
可那天路是为尊者所备,四条天路上都固定了尊者的位置,也就是说每一条天路都只有某一位或某几位尊者才能走上去。他一无名无姓的小妖,如何能上天路?解嶙上一世虽也贵为西方之尊,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是。
天征嘴唇微动,似乎刚要说些什么,但嗓音还含在喉间,就被身旁的窸窣声响打断,他眼眸立即沉了下来,戒备提防着。
却是瀚辰帝君从远处小路而来,昔日常穿的绛紫华贵衣袍换成了低调的月白色便装,金玉冠也卸下了,满头黑发由一根木簪束了起来,他这身装束不显平日的贵气,倒显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瀚辰眼眸微抬,看见了沉思的解嶙和似有些仇视地盯着他的天征,不含任何情绪地喊了一声解嶙的名字。
解嶙猛地回头,双瞳收缩。
第24章 帝位信物(二)
解嶙并不知道瀚辰帝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像帝君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已经走上天路的入口,进到了王宫之内,被龙丘旻奉为上宾了吗?
解嶙看着瀚辰,眼中的疑问也已经暴露得很清楚了。
瀚辰故意无视解嶙眼中的疑问,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瀚辰是何等人,他一眼便认出了旁边那个看他的眼神并不算得上和善的青年就是融合了浩海宸星之后解嶙的本命剑。
解嶙道:“我正欲前往无悲天,挑了一条近路需穿过帝王台,只是半路忽然听说天龙血被偷一事,担心与司律有关,便前来一探。”
瀚辰面无表情:“你来与不来并无区别,还徒增丧命风险。”
说罢,他无情地转身离开,丝毫面子也不给解嶙留。
看样子他的心情现在很糟糕。
解嶙适时开口:“帝君,你应该走这边。”
与瀚辰转身的方向相反那边,远处有一条光华璀璨的天路,高空之上巨大的暗紫流金重剑符纹明灭闪烁。
是专属于瀚辰的战神符纹。
也不知是不是解嶙的错觉,他觉得瀚辰的身影仿佛有一瞬间的僵滞。
那一瞬间非常短,让解嶙不禁怀疑起是自己的错觉来。
瀚辰迅速转身,一双黑瞳定定地望着解嶙,明明瀚辰什么也没说,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解嶙却如芒在背。
天征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站到解嶙身边,以免瀚辰帝君突然出手发难。
但这段时间里,解嶙静静地打量着瀚辰,忽然发现瀚辰此刻并不如平常那样矜贵体面。
发丝稍有凌乱,衣摆尾端沾了些泥屑,肩膀落了一片绿叶,这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是什么值得细看的东西,但放在瀚辰的身上……再结合刚才他那惊人的反向操作……
瀚辰帝君……该不会是个路痴。
因为找不到路了,才换成如此低调便于行动的衣服,但又因为实在找不到路,行走在密林之内,才落下了些狼狈的痕迹。
解嶙轻轻牵起嘴角。
平日里,瀚辰帝君都是掐着瞬移诀的,只要记住了要前去的地方的符纹代号,融进瞬移诀里,眨眼间便就能到达目的地。
只是今日实在太过特殊,宿京全城戒严,若是把瞬移诀定在宿京之内恐要受到影响。
因此帝君在宿京外围落地,只是……
解嶙赶紧把扬起来的嘴角给压下去了。
身为津川战神却不太认路实在是有些丢人,还是不要戳穿帝君好了。
瀚辰抬眸看向解嶙,又将目光投向天征:“你们两个也想进去?”
解嶙点头。
瀚辰没再说其他的,这实在是有让解嶙带他过去又应了解嶙的要求然后让解嶙闭嘴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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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辰帝君有两位剑侍,拂日和缺月,一男一女,男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女的英姿飒爽,豪气万丈。
只是今日拂日和缺月并未在身边,解嶙猜测是帝君与那二位剑侍走散了,找不到去天路的路,匆忙之中偶遇他们。
瀚辰便让解嶙扮成缺月的模样,随他一同进入宿京,随后拂日和缺月自有办法找到帝君,解嶙也趁此恢复身份,到宿京之内一探究竟。
解嶙尝试发出反抗的声音:“帝君,为何不让我扮成拂日?”
帝君淡淡道:“若施用障眼法,三尊与七星殿众人全在,若是露出破绽,恐要遭到刁难,你难以脱身,还不如选用凡世易容的方法,这样,只要你不说话不暴露修为,就无人会拆穿……你与缺月身形相仿,较为容易些。”
解嶙被说服了,并未察觉出不妥,觉得此计可行,便欲让天征先恢复剑身,但不知为何天征却一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解嶙,道:“我可以扮成拂日。”
解嶙有些犹豫,但天征一再坚持,瀚辰也没有反对,解嶙便由着天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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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天路是一条路,不如说它是一架桥,跨越高不可攀的城墙,直连大齐的王宫。
解嶙与天征被瀚辰帝君带着进了宿京,落地之后三人便分别,解嶙目的在探查天龙血失窃的原因,因此直直地奔王宫去了。
天龙血失窃,全津川但凡叫得上些名号的人全来了,解嶙与天征混在一众人群之中倒也并不明显。龙血花铺成花毯,直直牵引着众人往泰明殿去了。
进了泰明殿,入目便见一个稍浅但极为宽大的形状并不规则的池子,这恐怕就是帝王台历代齐王登基之后都要向其中滴入一滴血的“血池”了。
解嶙出生在帝王台的与君山上,因此他对这些比较了解,他藏在人群之中,悄悄地踮起脚,按了按天征的肩头,让天征稍微弯下膝盖矮一点。
察觉到解嶙此番动作的天征立即照做,正巧将耳朵凑到了解嶙的嘴边。
解嶙压低声音:“天征,前面那个就是血池,血池里镇压着千年邪魔以及江山社稷的厄运和灾劫,以保大齐龙运昌盛。而天龙血就是镇压这千年邪魔的关键一物,现在被偷,难怪龙丘旻吓成了这个样子。”
天征听着解嶙的话,微微弯了弯唇角。
“那几个人你认识吗?”
天征装傻摇头。
解嶙早有预料,道:“坐在上首的那个穿龙袍的男人,就是帝王台大齐王朝的王,龙丘旻,他是三尊之中的东方尊主,瀚辰帝君你认识,不说了,那个白衣的女子是妙然仙子,是北方尊主,目前统辖雪霜林,也是蓬莱阁的阁主,整个津川都快要成她的了——阿弥天没有来人,但现在的南方尊主应该是渺音了。”
紧接着,解嶙换成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剩下的那个,七星殿,听说过吗,圣泽君闭关了,现在来的是副使少卿君……”
似乎是不知该怎么评价少卿君,解嶙欲言又止,冷静了一会才道:“圣泽君什么时候能好好管一管他的那些饭桶手下……这个少卿君,着实是个……蠢货。”
天征当然还记得上辈子解嶙与少卿君的那些过节,甚至解嶙为了整日里折磨激怒少卿君,故意选择七星殿旁边的流川谷作为落脚之地,一时有些想笑。
人在开心的时候,不管怎么遮掩,笑容都是藏不住的。
解嶙忽然不说话了。
天征疑惑地侧头,骤然发现他们两个之间挨得极尽,他这一侧头,两人鼻息交融,只要天征装作无意再往前稍稍一动,就能印上解嶙的唇。
天征忽然觉得周围热了起来。
解嶙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看着天征嘴角已经被收敛起来了的笑容,眼中有光,不自觉地也笑了:“天征啊,你怎么不笑了,笑起来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