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49)

作者:沈瑄禾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蒋图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憋着气说:“臣、无异议。”

他头顶因方才摘过,有些歪的乌纱帽,在这一刻,分外滑稽。

承明帝说:“蒋侍郎满腹经纶,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可莫要糟蹋天赋,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地方。”

而后挥手,让人收了图纸。

“臣谨遵圣诲。”蒋图双手合十放在地面上,铁着脸、尴尬的匍匐叩下。

“不可!”

秦怀突然喝止了内侍收图的动作。

承明帝抬眼,手肘撞了下笔筒,他拿起理了下其中倾倒的毛笔说:“秦掌院,此次兴修一事,你劳苦功高……”

“圣上,臣有负君恩,罪该万死!”秦掌院跪了下来,从袖中取一幅图纸,高举头顶。

承明帝目光沉了下来,将最后一支歪了的毛笔理正,腕间用力将笔筒砸在了案上。

“秦掌院!”承明帝转过来看着他,秦怀跪的视死如归,承明帝又哑了火,没好气的接过他手里图纸,抬头看了下内侍手里工部的图。

一旁的蒋图戴好了冠帽,神情莫测。

承明帝攥紧了图纸,压着声说:“是谁所作。”

秦怀说:“户部给事中李云赋。”

蒋图站直了几分,他虽然不解,也知此时需乘胜追击:“缘何他有两幅作品?”

秦怀手握成了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说:“是臣所为!昨夜有几名翰林才子突发身恙,臣恐有人偷天换日,故而将真正心仪之作藏了起来,本想到了殿前再换出来,呈于圣上。”

承明帝问:“那你为何现在才呈?”

蒋图凝神闭气的听着,事有变动,一不小心便容易被人将计就计。

秦怀看了眼蒋图,承明帝随着他视线看去,他说:“臣来时被柳侯爷拦了去路,侯爷还翻动了图纸,臣心更恐,不敢再将图纸示人。”

“侯爷翻这做什么?”承明帝说的自己笑了下,那笑意不达眼底。

蒋图诧异,难道是侯爷相助,他转了性?

“臣不知。”秦怀又说:“但臣看到工部治水图的时候,便知臣有失责,竟出现泄稿之误,万死莫辞!”

秦怀声音哽咽的叩头道:“但翰林无错,请圣上明察!”

蒋图心下咯噔,指着他激昂的骂道:“你出此纰漏,还敢狡辩!不是你翰林之错,还是我工部抄你的不成了!”

他又道:“我且问你,此图你几时得的!”

承明帝斜了他一眼。

蒋图收敛几分。

“今日朝后。”秦怀颔首说:“试问区区给事,如何从蒋侍郎严厉管辖的工部,得取如此密件!”

蒋图鄙夷的扯了下嘴角:“他自然不行,若是宋阁老呢?”

“大齐第一大学士,岂容你诋毁!”秦怀破口骂道。

“臣不敢。”蒋图立即跪了下来:“众所周知李给事是宋阁老嫡传门生,臣唯恐奸人存心嫁祸,为保阁老名声,臣请三司介入!”

第43章 蠢人

“圣上,不可!”秦怀瞪大了眼,明明大雪的季节,明明大雪的季节,他的后背却全然湿透:“若由三司介入,必定满城风雨,便是平反昭雪,阁老名声何存?请圣上三思!”

蒋图继续谏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秦掌院难道想不审不管,颠倒黑白,害阁老一辈子洗脱不清罪名?!”

承明帝看着秦怀的目光多了谴责的意味,他说:“此事疑点颇多,先宣李云赋觐见。”

秦怀松了口气。

这口气是真的如释重负,将他的一直绷在弦上的神经都放松了,内心是一片寂静的平和。

他其实原本没打算将此图拿出来的。

李云赋有才华,有出身,虽然此次可惜了点,但日后总有机会。

牺牲他一个,便能成全自己,也不会沾惹上宋阁老。

幸好及时悬崖勒马。

……

宫门长廊上,文通慌慌张张的走着,左右顾看,似乎想寻一个无人的角落。

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他抬头一看,吓得立马跪下,浑身抖得和筛子一样。

“下官该死,冲撞了侯爷!”

他语气又急又快,柳长泽瞥了他一眼,憔悴又单薄的身形,瑟瑟缩缩的不成样子,沈是怎么和这种人厮混在一起。

像看到了一只白蚁爬上了遒劲长松的枝干,在苍翠的叶盖对比下,显得格外刺眼。

柳长泽嫌恶的用靴子点开了他说:“图呢。”

文通本就心虚,这一语激的他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滞在原地。

柳长泽皱了下眉,似乎失去了所有耐心。

阿良没什么优点,大概就是察言观色特别厉害,立即上前按住文通搜寻起来,从他袖中找出了一幅长卷。

阿良交给了侯爷。

柳长泽等了两秒,不太愿意碰,还是一把伸手打开看了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破天荒的笑了下。

虽然极其短暂。

但阿良看到了。

阿良以为,这个翰林侍讲,大概是活不长了

没想到侯爷直接走了。

步伐还很快。

柳长泽吴带当风从文通身边过的时候,文通听到一声轻慢的语气:“你是个蠢人,他比你更蠢。”

蠢人,是说他明明下了药,又怕出事去偷图吗?

文通不知道什么意思,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柳长泽健步如飞,在翰林院附近截到秦怀的时候,还有些气息不匀,他极力克制着,整个脸更肃然了些。

秦怀不知何意,两手拿着托盘,向前倾了下身,以示行礼道:“下官见过侯爷。”

这个举动,倒是方便了柳长泽,他眼尖的从袖口看出了不自然的摆动,直接从他袖中钳住了一角卷轴。

白色的画纸从绯红的官服里露出半截。

秦怀顷刻像点燃的炮仗,腾出一只手来试图去抢,但柳长泽动作太快了,秦怀见物已在他手中,便指着他骂道:“皇宫内院,你竟敢如此狂妄无礼!”

可半分也没威慑到柳长泽。

“圣上将监工择人之重任交于秦掌院——”柳长泽直接打开图纸亮在他眼前:“掌院就是这么答覆圣恩的!”

秦怀愣住了,一直在袖口的图,怎么被换了。

是沈少卿?

不对,他分明还看过的,后来陆续来了几个翰林交图……

难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依附他一只手承力的托盘,上面的卷轴早已摇摇欲坠,有一卷在不经意间,掉了下来。

柳长泽眼疾手快的接住,将它放回原处。

秦怀不愧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失控的神情不过一瞬便恢复了,被换了更好,他便可以心无芥蒂行事了。

他说:“兴修水利,乃家国大事,还请侯爷避嫌,不要摄政。”

他语气平平,说出来的话,却是死罪。

柳长泽不为所动,反而从阿良手中取来一卷图纸,展开了一角给掌院看。

“你从何得来!”秦掌院瞳孔震荡。

“家国大事。”柳长泽点了点头:“这么大的事,掌院为官多年,竟也能被人移花接木了,是失误,还是刻意为之?”

秦怀心神俱乱,他没有故意为之,但确实放松了警惕,或许他潜意识里,正是这样希望的……

“翰林名有素,墨客兴无违。你既然身为翰林掌院,自当顺应礼法,修身正形,为天下才子做表率。”

柳长泽嗤笑一声:“而你如今无愧于心了吗?”

秦怀是个有良知的人,只是抉择天平,在面对轻如鸿毛的牺牲和无可计量的损伤时,不可免俗的选择了捷径。

他很惭愧。

被人指出来,便更加羞愧。

秦怀在朝堂对骂时候没红过脸,在翰林院传课授道时没红过脸,在给言官滔滔不绝宣扬思想时没红过脸。

而此时,他耳尖、脸颊、脖颈,一片通红。

翰林院是国家栋梁的根基,而掌院都不正,家国何以稳。

秦怀眼中有泪,挤在眼角斑驳的鱼尾纹上,显得很沧桑的样子,他拱手,诚心诚意的向这个多年的死对头行了一礼说:“侯爷一语点醒梦中人,下官不胜感激……”

柳长泽没正眼瞧他,反而怕他不够清醒,下了一剂威胁的猛药。

他将李云赋的图纸塞进了秦怀的袖口,替他正了下道:“秦掌院有人敬你傲骨嶙嶙,给机会你转客为主,你若不明白,本候便替你珍惜,帮你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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