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20)

作者:沈瑄禾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万千的疑问充斥着他的大脑,让他辨不清方向。他茫然的在乡路上走着,他像掉进了一个偌大的黑洞里,不知道下一步会去哪里。

挫败。

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挫败,让他的腰都没有底气在挺直。

他看不清路,也看不清人心。

他枉为人师。

崇明的路上到处都是枯枝烂木,沈是每一步都踩在木头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自以为走的稳当,没想到面前有一颗倒塌的大树,无处可避。

他径直的向前走,脚撞在树干上,毫无防备向前栽去。失重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瞎子。

算计的再好,都不如亲眼看到。

天地君亲师。

他做老师太久了,习惯了在他面前耳提面命的柳长泽,他总是理所当然的去猜测所有人,他真正去认真看过,了解过吗?

如果说傲慢,他比柳长泽傲慢的多了。

临近头破血流之际,一双手强而有力自他腰间横过,耳边响起一声怒斥。

“你瞎走什么!”

柳长泽惊魂未定的搂紧了沈是,若是磕着碰着了,他如何和太傅交待。

沈是麻木的抬头看着他,呢喃自语的问:“侯爷,白瓷盘的豁口,是你弄的吗?”

“不是。”柳长泽不加思考的说。

沈是挤出一个笑来,推开了抱着他的柳长泽,声音轻而坚定的说:“我信你。”

你没有错,若有,也是我这个老师的错。

柳长泽错愕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本想语气锋利的说一句,你还不够资格信我,可不知道为什么,开口时刀锋转向了自己。

他说:“你凭什么信一个万人唾骂的权贵。”

沈是静静地望了他半天,而后向他伸出手:“侯爷,我看不见,可以送我回去吗?”

柳长泽向后退了一步。

沈是偏在他左耳上的目光,看的他心神大乱。

“你好大的胆子!”他声厉色荏的喝道。

沈是不动声色的等待。

直到柳长泽伸出手中的马鞭,一头粗暴的丢在沈是张开的手心,一头自己拿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崇明的夜晚行走起来。

今夜无风无雨无月明,唯有闪烁的细小星子,在拼命燃烧着自己的光。即使它们太遥远了,沈是一颗也看不见,也仍然铺满了一路,落在他肩上。

第18章 甜点

柳长泽漠然的走在前面,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像是踢到了石头,连着的马鞭牵动了他的手臂。

柳长泽没有回头,他说:“若握不紧,你今夜便露宿此地。”

“下官多谢柳侯爷。”

“闭嘴。”

沈是从善如流的闭了嘴,他看着面前放慢了步调的人,觉得柳长泽是个很矛盾的谜团。

一边威胁,一边体贴。一边上谏下放他到崇明,一边又在替私盐做遮掩,怕他查到。

而且,人在看不见的时候,嗅觉格外灵敏。

他方才摔倒的瞬间,从柳长泽身上,闻见了那股浅浅的香味,有点像雨后青草。

柳长泽想做什么,他总会知道的。

起码和柳家脱不了干系。

沈是突然张口说:“身居一隅,便粗茶淡饭,教书育人。”

他声音低哑,如远古传来的一声吟唱。

“身居庙堂,便心怀天下,兼济苍生。”柳长泽心有所感的接道:“太傅教了你不少......”

“不如侯爷半分。”沈是敛眸,忍不住谈起新政:“侯爷可知为何崇明百姓,宁愿冒着杀头之罪贩卖私盐,也不愿农耕自足?”

许是因为提及了太傅,柳长泽柔软不少,竟愿意同他多说两句:“崇明路远,种的粮食兜售,别说还利,可能路费都不止。”

“可大齐有多少繁华都市呢?几乎都是崇明这种乡村罢了。有些政策于小国利大于弊,于大国弊大于利.....”

熟悉的论调,让柳长泽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太傅门生,他平生出一股胜负欲,抢道:“百姓无钱,我便借钱;百姓缺粮,我便开仓。何弊之有?”

“可天下并不是侯爷的桃花源,能一切尽如你所愿。岭南之乱,不过是个先兆。百姓负债压身,但凡碰上旱灾水患,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沈是叹了口气:“难道生灵涂炭,是侯爷所想见到的吗?”

柳长泽听惯了这种风凉话,有几分轻视的说:“二分利很多吗?还不起就不要借,我不过是给了他们多一条选择而已。”

沈是踩断了一根枯木,他缓缓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民众放贷,官府出条例规范,这样岂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皆大欢喜?”

柳长泽脚步一顿,似有所思,而后继续走起来说:“百姓做不到。”

沈是垂眸说:“天下苍生都做不到,侯爷就做得到吗?”

柳长泽不语。

沈是突然上前,紧紧的抓住他:“前有商鞅变法,后有庆历新政!柳侯爷博古冠今,难道不知法之一字是柄双刃剑,为何还要死握不放?”

沈是的脸和他靠的很近,他甚至能清清楚楚看见,沈是眼里自己的倒影。

柳长泽一贯上扬的剑眉,少见的缓和了些许,双刃剑。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微微上扯,推开了沈是说:“沈知县,你僭越了。”

距离府衙越来越近了,两人沉默许久。

沈是他看着不远处微弱的灯火,胸口像压了一块斑驳的巨石,他低声道:“侯爷还记得几日前的杀夫案,或许在放火烧屋之前,那个男人没有死呢?”

“侯爷,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沈是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的钻进了柳长泽耳朵里。

柳长泽神色难辨,卷起了马鞭,将他一人留在原地。

片刻后,只听张捕快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叫喊着:“大人,大事不好了!”

“牢里三人死了?”沈是说。

“大人......你......你怎么知道的!”张捕快惊的下巴都合不上。

“尸体放哪里了?”

“放刑房了,光线亮些。”

“去看看。”沈是拉着张捕快,风驰电掣而去。

呵,看不见。

告示栏旁边的柳长泽看着他动若脱兔的步伐,冷哼一声。而后,目光停留在“悬赏”上面的字迹,一掌拍在“告”字上,木板应声轻微晃了晃。

衙外盛意正打着板子,恰巧将这一幕收进眼底的,惊恐的想,我的天,侯爷被老爷气到,打个木牌都没力气了吗?

......

牢里的三具尸体拖了出来,面容发紫,有呕吐过的痕迹,许县丞拿出一根银针扎入尸体腹部,拔出来时,黑了一片。

“大人,是砒霜。”许县丞说。

沈是问:“什么时候死的?”

顺和说:“未时,大人审后的一个时辰。”

沈是环视了一眼众人,他审时三人的口径像对好了似的,如出一辙。本想先去找找证据,再来威逼利诱,供出真相。没想到对方布局竟如此周密,是谁?

崇明偏僻,传信起码需要三日,而严打私盐又是他临时起意,谁能做到!

无论沈是再不愿意相信,事实也摆在了眼前。

他仰头望了下天,长吸了一口气,不发一言的走去公堂,继续审人。

另有所图也好,误入歧途也罢,他都有责任。

沈是今夜有些心浮气躁,审人时语气恶劣不少。

盛意在一旁看的奇怪,沈老爷还有情绪这么波动的时候,他想起一个东西,问道:“老爷,凤阳楼送来的白果芋泥,现在吃吗?”

沈是眼也不抬的翻着案卷说:“让厨房热一热,送去侯爷那里。”

午时至现在柳长泽都没吃过什么东西。

盛意欲言又止。

沈是惊堂木拍下,气势逼人,他正想发问堂下的人,却见盛意还没走,问道:“还有事?”

盛意咽了下口水:“没......”

盛意眼角抽搐的往府里走,撞上了刚押人回来的顺和,他说道:“......顺和,你说我......是不是得罪老爷了?”

顺和刚毅的面容透出一丝柔软,伸手摸了下他眼角说:“怎么了?”

盛意满脸绝望的说:“老爷,让我给侯爷送甜食......他是不是想让我去送死?”

“没事,去吧。”顺和轻声说。

“没事!这还没事!你好绝情啊!是不是背着我外面有人了!!!”

顺和不太熟练的笑了下:“侯爷都派你我保护老爷了,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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