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2)

作者:沈瑄禾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柳长泽眸色黯淡说:“老师尚未娶亲,学生岂敢抢先。”

沈太傅笑了起来,他虽然三十好几,但眉清目秀,肤白胜雪,倒还像个少年一样:“你这小子,倒嘲笑起我来,平日里胡作非为的,怎么没这个觉悟了。我若是身体硬朗,早就和宋阁老一样,孙子都抱上了。”

长廊的斜栏上雕满了琉璃的吻兽,细微昏黄的灯火照在上面,反射出点点光斑在沈太傅脸上,明暗交织在他爽朗的笑容里。

楼台庙宇,唯有他一个人是常常笑着的。

柳长泽一下又看痴了。近日来,撞柱有之,指着他鼻子骂的也不少,所有人都苦大仇深的脸,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但老师好像什么时候,都挺从容不迫的,真想见见他慌乱的样子。

沈太傅停下了脚步,眼神里像有很多话要说,最后抿了抿唇,颇为难以启齿的说:“你如今还是喜欢男人么?”

柳长泽愣住,似有惊雷灌顶而来:“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不必紧张,你迟迟不娶亲,总有些流言蜚语传至我这里的。”沈太傅摸黑安抚性拍了拍他宽阔的肩膀:“长泽,我惯来最担心你,你性子孤僻,容易剑走偏锋,无论是新政也好,日常行事也罢,总是太过偏执了些。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我虽不能理解断袖之癖,但也希望你早日寻个可心人......”

“老师,不怪我么?”柳长泽打断了他。

怪你行事专断,怪你喜欢男人?沈太傅笑了笑,无奈地说:“奏折我看了,文采斐然,引经据典,整顿税收上虽有不少苛刻之举,总归是良策,莫要太激进便好。有句话我从未说过,但——”

柳长泽攥紧了手,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沈太傅顿了下说:“长泽啊,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老师,我不想做你的得意门生。柳长泽颤抖起来,他向来是个乖张暴戾的人,在沈子卿面前克制的太久了,他突然抱紧了沈太傅,死死的勒着。子卿好瘦,像竹竿一样,一折就断了。

他甚至有些想哭。

沈太傅皱了眉,他觉得有失体统,但换作是他听到当年老师的肯定,也是必然如此激动的,便随他去了,毕竟也没有下一次了。

柳长泽比他高很多,下颌抵在他头顶上,显得有些依偎,他有些不适了,而此时,柳长泽低沉且平稳的声音传来:“谢谢老师。”

沈太傅心有异样的感觉,无法形容,伸手抚摸下他背脊,而后推开了他:“走吧,去看画。”

他脚步轻浮,基本上是借着柳长泽的力行走,他没有力气在说多余的话了。

柳长泽自知冒犯,更是不敢开口相扰。

两人沉默的走到了《大齐盛世图》前,沈太傅一见,便向前颤颤巍巍的靠近,伸出手一寸一寸的抚摸过里面的土地、人情、建筑,有摩肩接踵的街市行人,有川流不息商贾野客,无论是士农工商,还是三教九流,都跃然画上,这是大齐的天下。

海清河晏,四海升平。

沈太傅双眼通红,直到一滴泪落在徽州的图标上,这是他的家乡,他还没来得及落叶归根。

他闭上了眼。

手从画上滑落,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沈太傅,沈太傅,子卿!!你醒醒!!!你醒醒!!!”

可无论多撕心裂肺的呐喊,他也听不到了,唯有嘴角的血悄然无息的流出。

第2章 重生

咸和十三年的殿试,让承明帝极为不悦,台下学子是何人,竟敢在如此庄严神圣的考试中打瞌睡。

承明帝眯起了眼,身旁伺候的吕公公和人精似早已打探了个干净,垂首拢袖低声说:“皇上,听闻此人乃徽州会元。”

承明帝按耐下怒意,纸上一干二净,不仅打瞌睡还走神了两炷香。但能进殿试都是真才实学之辈,十年寒窗苦读,若是另有隐情呢,太傅曾言,读书人多少有些奇怪癖好。

承明帝蹙眉,瞧了吕公公一眼,吕公公立马会意轻咳起来,台下学子逐渐苏醒。承明帝心想,若是交不出个像样的答卷,你这颗脑袋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酣睡的人从案台上直起了身子,茫然的眼珠儿转了一圈,逐渐清亮起来。

皇上。

他瞳孔放大,直直的看着前方的皇上,但是长期的君臣之礼,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微低了头,他匪夷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还活着?台上是皇上?这是哪里?

他被卡在一个狭小的座位上,面前有个案台,上面有一层一层的宣纸,旁边搁着一只狼毫紫竹小楷笔,右上角龙飞凤舞的写着,徽州沈是。

沈是?不是沈子卿吗?

他环顾了下四周,皆是奋笔疾书的考生,而最上方摆着三柱香,有两柱已经燃到了尾,另一柱正顶着头顶星火,渐渐变短。

这是殿试?

难道自己做了一个黄粱大梦?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的龇牙咧嘴。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考完试再说。

他拿起卷子看了看,又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当年自己给皇上和侯爷出的题?

他这个梦有点厉害,还能泄题。世人莫拜文曲星了,干脆拜他好了。

他挑眉一笑,提起笔,气定神闲的写了起来。

承明帝看的越发好奇,台上香仅剩一柱,八股文讲究颇多,而此人竟是不慌不忙,能写得完么?

顷刻之间,沈是已完成了两题,他手有些酸的转了转腕关节,他梦中做了科举考官八年,对这些弯弯绕绕,点睛踩意,熟练得很。

倒是个好梦。

于是慢吞吞的看起来第三题,浅谈“咸和新政”利弊。

咸和新政,沈是冷哼一声,毛笔在墨汁里吸了个饱,洋洋洒洒骂了几十页纸,把他憋了五年的火都骂了出来,痛快。

他收笔时,香也恰好,落下最后一截灰。

沈是走出大殿都还在意犹未尽的品呷自己方才畅快淋漓的咒骂,字字珠玑,针砭时弊,狠辣又不失才华,妙极,妙极。

还是文人书生好,没那么多约束,不必在意身份逾矩,不过这般义正言辞的弹劾新政,就和直接抽皇上大耳光一样。还好他了解承明帝,只要言之有理,就事论事,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等等,他真的了解吗?不是做梦吗?咸和新政是那个新政吗?

他愣住了。

“沈兄,沈兄等我一下。”

沈是向后望去,一位粗布麻衣,浓眉大眼的俊秀少年朝他赶来。

“沈兄,感觉如何?”少年熟稔的揽上了他的肩。

沈是不太适应与人亲近,浑身僵硬的不知所措。似乎除了小时候的柳长泽,还没人和他这样亲昵过,他一出身便身居高位,出仕后更是连中三元,直入内阁,而后因青词冠古绝今,被封太子少傅,皇上登基后,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傅,几乎没什么人敢靠近他。

这,平步青云的,可不就是一场梦么。

沈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而少年会错意,用力的撞了下他说:“看沈兄这般胸有成竹,我便放心了。晨起赴考之时,冉娘说她备好了状元面等我们回去,走走走,我都迫不及待了。”

他是谁,冉娘是谁,为何自己一概不知。

究竟谁才是梦?

沈是试探的问:“最后一题,咸和新政,你如何答的?”

少年洋洋得意的和他说:“我自然是天南海北的夸了一通,咸和十年柳侯爷气死沈太傅后,新政势头锐不可当,无人能挡。虽然新政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但实际成效也非同凡响,贫富差距渐缩,黎民百姓亦有片瓦遮头,不至流离失所。况且如今柳侯爷权倾朝野,又有圣上扶持,即便殿试文章会给内阁学士审核,但盖棺定论的却另有其人。”

气死沈太傅?不是病逝么,谣言竟传成了这般,长泽一向敬重他,不知听到这些心中有多难过。

沈是敛眸,而后倒是颇为欣赏的看了少年一眼,头头是道,思虑周全,是个做官的人才。

少年却有些诧异:“怪了,平日里沈兄天天说我投机取巧,没有文人气节,今日居然不骂我了。”

沈是说:“善于变通,又不失本心,才是难得品质。”

“咦,沈兄难道与我一般回答?”少年疑惑。

沈是抬头望了望两端不断延伸的街道,视线停留在不远处飞扬的陈家面馆旗帜上,应当是这家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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