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和鹿原+番外(85)

桌子上的自热米饭冒着热烟,看了眼时间,确定楼下的烟火已经放完,她转身拉上了窗帘。

打开鱼香肉丝味的自热米饭,就着已经冷掉的全家桶,鹿原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年夜饭。

还不错,她想,年年有鱼嘛,鱼香肉丝也算是鱼吧?

吃着吃着,她不禁回想——

十五岁的新年她人在东京旅行,吃人均四万一位的米其林,三天在银座血拼了二十来万,下榻地酒店房间里有着巨大落地窗和豪华浴缸,泡澡的时候抬脸就能看到美丽的东京塔;

十六岁的新年她在陆家镇,吃的是祁淑英包得手工水饺和土豆炖牛肉,认识了小麦,学了两句合汀老方言,怪声怪调地,有一把心爱的迷彩坦克电子灯笼,聒噪地让陆元直皱眉头;

而十七岁这一年的新年,也就是此刻,她在合汀市一个不知名的私人小旅馆,坐在地毯上,孤单地吃鱼香肉丝味的自热米饭和冷掉的薯条炸鸡。

这一年过得有好有坏,发生了很多想象不到的事情,说都是心酸那并不全面,她其实也拥有过很多幸福的瞬间。

比如今晚的烟火。

陆元,你知道吗?刚刚那场美丽的烟火,我一直想象着是你在我身边。

***

与此同时,九山陆家。

祁淑英一直在餐桌边等,突然听见大门外的动静,她立刻急匆匆地去了厨房。

于是陆元一进屋只看到了餐桌上摆着的年夜饭。

“奶奶,我回来了。”陆元朝二楼沉声喊道。

“回来了?”祁淑英端着一盘红烧鲤鱼,面色平淡地从厨房出来,张张嘴又说道,“我在做饭,没听到。”

说完又觉得是多余的解释,她又抿上了嘴。

“嗯,吃饭吧,”陆元把东西放在旁边茶几上,“我去换个衣服。”

说罢,他上楼去了。

祁淑英放下盘子,走到茶几旁,轻轻拨开陆元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

是两挂鞭炮和一把打火机。

以及一包烟。

从来没有一个瞬间让祁淑英确定——她是真的老了。

祁淑英盯着袋子里的东西,垂下了目光。

为什么?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但她无能为力。

说,张不开口,就算可以,也是预想中的徒劳。

孙子大了,她自然就老了。

过了半晌,祁淑英轻轻将塑料袋恢复原样,去了餐桌边,假装一切不知情。

陆元换了一身在家穿的衣服下来了,他去厨房洗了手,打开冰箱,问祁淑英:“奶奶,喝点什么?”

祁淑英以为他除了抽烟,还想喝酒,连忙说:“果汁吧,喝果汁。”

“喝什么味的?”陆元问,“芒果?草莓?苹果?”

话音没落,他自己低笑了起来。

祁淑英不明就里:“家里没有你说的那些。”

“嗯,是没有,”陆元嘴角的笑意压不下去,甚至还抬眸冲老太太乐了一下,“连西瓜汁也没有,是我想多了。”

他耸耸肩,噙着笑意,拿了一瓶椰子汁回到餐桌边。

给两人分别斟满杯,多日来话都少了很多的少年,今晚格外话多。

“奶奶,咱们喝一个吧?”

祁淑英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举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个,轻声说,“凉,少喝点,多吃菜。”

“嗯,我听您的话。”陆元放下杯子,拿起筷子。

听话得反常。

祁淑英默默喝了一口,凉凉的液体划入咽喉,明明是甜的,回味起来却是酸涩。

只听陆元低声道:“奶奶,您一个人养我这么大,辛苦了。”

祁淑英手一抖,眼睛立刻就红了。

她没说话。

因为她怕一开口,会说出妥协。

祁淑英盯着陆元,努力让自己平静:“我是你奶奶,你爹妈不在了,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陆元点点头。

“照顾您也是我的责任。”他说。

祁淑英没说话。

两个人安静地吃饺子,陆元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碰巧在播一段小品,欢声笑语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祁淑英以为陆元刚刚会顺势说一些请求,但是他没有。吃完饭,陆元主动收拾了碗筷,祁淑英便到沙发上看春晚。

她的视线再度挪到那个黑色塑料袋上。

过来一会,陆元擦擦手,出来了,也坐在了沙发一旁。

两个人继续安静地看春晚。

十点多,祁淑英有了困意,陆元便让她回去睡觉。

合汀有个老规矩,就是过了腊月三十晚上十二点,家家户户要放鞭炮,表示除旧,第二天开大门煮饺子也要放一挂鞭炮,表示迎新。

祖孙俩相伴的这么些年,一直以来都是陆元守岁,并且放这两挂鞭炮。

祁淑英问:“鞭炮买得够吗?”

“够,”陆元笑笑,甚至久违地跟她开玩笑,“去睡吧,奶奶,新年快乐,明天等着你给我发红包。”

祁淑英也笑了:“行,给你红包买呲花的玩。”

这是合汀老人塞红包逗弄幼小孙子的老俗语——呲花的,就是烟花。

陆元摇摇头:“那我倒是玩过了。”

“什么?”

陆元笑:“没什么,您去睡吧。”

祁淑英点点头,朝楼梯走去。

她拐到二楼,打开房门,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扭头发现一楼的光消失了。

是陆元关了灯。

黑暗里,老太太站着没动,听见楼下电视里两位相声演员一逗一捧,陆元似乎也跟着轻笑了一声。

祁淑英听在耳畔,还没来得及会心一笑,空气里传来轻轻地“啪嗒”一声——

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年很快就走远,假期很快就结束,九山高中开学了。

鹿原升入八班那天,是张侠带她过去的,对方表情纠结,跟送女儿出嫁似得有些不舍。鹿原看在眼里觉得有些好玩,不过想想两个好苗子都从张侠手底下走了,对方不舍也很正常。

因为是插班进来的,鹿原的座位就安排在后门边上最后一排,靠墙不靠窗,但是往后稍一转身就能看到对面九班的后门。

这个座位有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感,她还挺满意。

***

鹿原升入重点八班的消息还是在高二这届里引起了一小波讨论,毕竟鹿大校花从开学以来的一系列励志操作,其威猛力半点不弱于陆大学霸,再加上对比陆元的保送被取消,鹿原才是本年级唯一一位正儿八经一只脚跨进大学的人——那可是华大啊!仅这一点鹿大校花足以傲视整个高二文理科。

升入八班不过是人家的常规操作罢了,倒也在情理之中。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校论坛帖子里议论的内容开始歪了方向。

不过要说讨论热度最高的地方,那当然是私底下八班和九班的同学们。

特别是九班。

校霸校花已经分道扬镳,两三个月都没再同框出现过的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确认这二人已经低调分手了。

相安无事了这么久,这个节骨眼上,鹿校花直接杀到九班对面,也怨不得九班学生私下打鸡血,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看好戏。

等了两天,没动静。

又等了两个星期,还是没动静。

别说没动静,这俩人跟私下里商量好出行时间似的,明明已经共同一个楼梯上下楼,同一个水房打水,同一个方向去洗手间,这二位愣是跟正负极似的,从来没碰到过。

这概率,除了提前商量好,也没别的答案了——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鹿大校花看着学习比谁都刻苦,陆大校霸看着比谁都冷静,但两位当事人就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没戏看,日常功课又紧张,渐渐地,大家的视线又从二人身上撤离。

高二,老师口中再努把力一切还来得及的一年。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

***

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天气已经暖了,鹿原给小旅馆续了半年的费用,已经完全把那个十来平的小房子当成家。

是的,就是家。

现在她已经完全想清楚了,只要有钱就没什么无家可归。

她在哪,家在哪,她本人就是自己的家。

不过再也不会像住在陆家那会那样随心所欲地胡乱花钱买东西了,因为怕东西堆得多了,再次搬离会相当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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