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无端地愣了愣,一时忘了唱词。
孟婉珍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大胆而娇羞地看向他,俩人随着胡琴在园中踱着步子,四目凝视,一时忘了身在何处,似乎真如戏文所唱,两个有情人正在梦中幽会。
阮安安眼睁睁看着台上二人电光火石间擦出了丝丝情谊,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天定姻缘”。
孟婉珍开口唱了起来,这段戏她独自唱了无数遍,现在竟能当着梦中人的面唱,这一出戏唱的入情入境,竟甚是动人。
柳生第一次觉得,这戏文是为自己而写,孟婉珍第一次觉得,这戏文是为自己而唱。
他二人在台上演了这一出,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此情此景,阮安安心中忽然浮出一句《牡丹亭》中的戏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她心中默诵着,嘴里不自觉地轻轻念了出来。
不远处的霍朝听到了,若有所思地地看了她一眼,出声道:“阮二小姐不仅精通诗词歌赋,戏文也是信口捻来。”
他面无表情,话里可是满满的褒奖。
阮安安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默默感谢汤显祖。
一出戏唱完,孟婉珍和柳生依然呆呆站立不动。
阮安安忙站起身,拉住孟婉珍的手,笑道:“真是个戏痴姐姐。”
她对桃儿一使眼色,俩人拉着孟婉珍去卸妆了,柳生默默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卸了妆,直到坐回小几前,孟婉珍依旧魂不守舍。阮安安担心她入戏太深,找了借口先送她回了孟府。
一上轿,孟婉珍就黏在她身上笑起来,不住地说:“我居然见到了梦蝶,还和他同台唱了戏。他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他戏写得好,唱得也好,没想到我竟能和他对戏……”
阮安安心想,这下好了,孟小姐爱上柳生了,只不知柳生那边如何了?
整想着,突听系统跳了出来:“叮~~宿主,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柳生对孟小姐一见钟情。”
阮安安开心问:“那有没有奖励呀?”
系统欢快道:“叮~~恭喜宿主,红娘任务二进度完成50%,宿主可得奖励保湿面膜500片!”
阮安安哈哈一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日益柔腻的脸。
☆、第二十二章
阮安安和连翘俩个在屋里翻箱倒柜。
把过去从小到大的旧衣服、被褥一件件收拾起来,分类打包好,堆满了屋子。
不仅如此,府上各处都在进行春节前的大扫除,这次的旧衣物被全部清理了出来,库房里一下子空了一大半。
衣物整理好,阮安安又吩咐府上的小厮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到府门口的几辆马车上,然后,她坐上一顶小轿,在阮怀让的护送下,带着载满物资的车队来到城郊城隍庙。
孟婉珍也带着家仆运着物资和她汇合。
这是俩人之前商量好的,把府上经年累月不用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捐给城郊的流民。
阮安安留下几个小厮和城隍庙的小和尚分发物资。
东西很多,足足发了一整天才保证了每个流民都有过冬的棉被和衣物。
这期间,阮安安和孟婉珍、阮怀让、桃儿四人和在柳生房中喝茶。
柳生很感激她们如此慷慨帮助流民,阮安安毫不在意道:“小事,小事,关键是,桃儿的病好了。”
她意有所指,柳生不甚明白,迷茫地看向桃儿,问:“桃儿姑娘病了?”
孟婉珍和桃儿心照不宣,低头一笑。
阮怀让以为桃儿见了柳生后病就好了,心下甚是安慰,乐呵呵道:“可不是,桃儿前些日子病的很严重,吓坏我们了。”
阮安安这次来,看到庙一边的木棚又搭起来不少,问:“又来流民了?”
柳生沉重地点点头:“今夏江淮洪水,淮河两岸的百姓背井离乡逃难,水灾刚平,还未来得及返家,四川一带又发生了地震,这几天,逃难的百姓陆陆续续到了京城,没有京城的文牒,只能在这里搭棚安家。”
阮怀让接话道:“今年真是不太平,昨儿个我还听二哥哥说,北边古宁国又蠢蠢欲动了。”
阮安安听了大吃一惊:“古宁国不是早年被冷面阎罗打趴下了吗?”
柳生:“冷面阎罗?霍小将军?”
孟婉珍噗嗤一笑。
阮怀让对自家这位二姐姐不像别的大家闺秀那般不懂政事、谨言慎行,相反总是口暴金句、谈天说地早习以为常,接着她的话答:“古宁国的老国王被霍小将军打败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新接班的儿子听说比他老子出息,日夜操练兵马,就为了报仇。”
阮安安不解:“民生呢?他们百姓不活了?”
阮怀让刚从二哥哥阮怀璧那听了一肚子干货,这会儿侃侃而谈:“据说新国王搞了一个什么政策,全民皆兵,将百姓编入兵营,随时操练。他们那儿主要是放牧,又不像中原有农耕,一边随水草迁徙一边练兵,别说,几年下来,颇见成效。”
孟婉珍听得一头汗,小声道:“那,那,岂不是又要打起来了。”
“可不是,”阮怀让这种年轻愣头青对战争并没有什么深刻认识,反而听着神武将军的传说,只觉得战场杀敌是血性男儿该做的事,对两国开战充满期待,跃跃欲试,“我已经跟霍小将军说了,真打起来,叫他带我出征。”
作为姐姐,阮安安可比他冷静多了:“你都没练过功夫,上了战场,会使枪吗?”
阮怀让不服:“我回去就跟爹爹说让我去二哥哥那儿训练。”
阮安安冷哼一声:“你还是老老实实准备明年的科考吧。”
说到科考,孟婉珍转头看向柳生,俩人对视一眼,都羞涩地转过了头。
柳生轻声道:“你放心……”
他没对着谁说这句话,但孟婉珍心中明白,他这是对自己说的,让她放心,他一定会金榜题名,也只有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才能有一线希望。
阮安安目光在柳生脸上一扫,再在孟婉珍脸上一扫,心中叹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愣头青阮怀让自然没看出来,他还以为柳生是在安慰自己,忙笑道:“我不怕,就算考不中我也能有事做。”
阮安安无语拍了弟弟一下,嘴里嫌弃道:“别总想着靠爹靠哥哥,自己也努力下。”
阮怀让嘻嘻一笑:“姐姐,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弟弟我,我能考不上吗。要真考不上,那不得让爹几棍子打死。”
阮安安笑道:“你多跟柳公子学学。”
柳生的文章几人已经看过了,阮安安看不懂文言文,但阮怀让和孟婉珍懂,他们都觉得柳生科举摘冠有望。
阮怀让顺着姐姐的话道:“不如我跟爹说一下,把柳公子请回家去做我的老师,我们俩一块儿准备科举如何。”
阮安安心中一动,道:“你有爹亲自过问功课,还不知足?倒是孟姐姐,前儿听说孟大人想给孟小公子请一名伴读,不知可有合适人选?”
孟婉珍听了,面上一红,看向柳生。
柳生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阮安安见他憨厚老实,直接点破:“朝廷中的大臣,往往会在进士中收一两名学生,培养成自己的亲信,孟大人说是给小公子请伴读,其实也是想在这届科考生中找几个有潜力的培养,日后这些人中了进士,在朝中也有个依靠。”
柳生顿时懂了,也明白阮安安是为了给他和孟婉珍制造多相处的机会,不由得感激地点了点头,犹豫道:“只是小生出身贫寒,不知孟大人……”
阮安安忙道:“出身贫寒最好。大臣们要的就是那些没有家世背景的,扶持一下,就是天大的恩。”
柳生从未想过攀龙附凤,也不愿结党私营,还在迟疑,阮安安一眼看出他心中所想,故意打趣道:“柳公子才貌过人,日后万一被孟大人看中,做了乘龙快婿,那可更是翁婿一家亲了。”
阮怀让也以为姐姐是在玩笑,跟着哈哈大笑,道:“我看甚好,柳公子,你不如早早拜孟大人为师,他栽培了你,也不亏,肥水没流外人田。”
柳生和孟婉珍早已羞红了脸。
阮安安见他俩个脸皮如此之薄,啧了一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