遆彤名下的东西,他无法过问,只能喊来遆景,从他入手。
“这样的小人,我们遆家绝对不能容忍,遆景,你妈妈的遗产划分里交给你的股份,千万不能落到张勋伟那小人手里。”
遆南栋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阴沉森冷,他完全没想过,自己的一番话,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孙子是怎样一番打击。
或许仇恨和争夺公司的野心已经掩盖了他那点怜惜,让他可以毫不犹豫在走出墓地后,前脚的灰尘还未脱落,后脚就踏进书房,考虑着如何利用孙子守住公司,帮助他打赢他这场人生最硬的仗。
张勋伟悲愤,反驳儿子,“我等,你爷爷能等吗?你妈一去世,他就想把我公司那点权利给夺走,我要是不争取,以后公司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说着,张勋伟起身,握住他的手说,“遆景!听爸爸的,股份交给我吧,你先学法律,做个律师也很好,继承我的衣钵,公司有你妈妈的帮助,我一定会拿到,你相信爸爸,爸爸会把公司做得很好,百年后我会把公司更好的交给你。”
张勋伟忍了一辈子,遆彤在的时候,因为爱他可以忍受卑微和别人鄙薄的目光,但是遆彤忽然离开,悲伤过后,他忽然觉得,能撑着他走下去的,就是拿到公司,他要所有人都开始正视他!
遆景睁大眼,看着张勋伟渴求的面孔,只觉得扭曲,耳边又换成了遆南栋冷硬高傲的声音。
“遆景,你的未来就是做我遆家医药公司的继承人,以你的天赋和能力,想要在医学界混出名头简直轻而易举,你爸爸,呵一个小律师,要不是你妈妈以死相逼非他不嫁,他那男人竟然还愿意入赘我们遆家,让自己的儿子都跟我姓,凭他的那点能力,怎么可能进得了公司当首席,还想往上走,简直痴心妄想。”
遆景恍恍惚惚,身形一抖,按着会议长桌才没让自己倒下,他还没从遆彤去世的悲伤里走出来,就要面对这个终于撕掉和平露出尖锐和波涛的家庭。
他的虽然是软性子但是疼爱老婆的忠厚老爸忽然成了爷爷口中的卑鄙狼子野心,他的令自己崇敬尊重德高望重能力颇强的爷爷忽然冷厉刻薄起来,每次嘲讽在张勋伟身上的每句话,都像是在笑话遆彤的可悲和他的可怜。
而更无路可走的是,一朝之间,他被推入了艰难分叉口。
一个可怜卑微,苦求他以后学法律别进公司让爸爸扬眉吐气啊,一个冷漠高傲,勒令他必须学医要待到成年时继承妈妈的股份守住遆家公司。
遆景可怜又嘲讽的笑了,“爷爷,我还怎么学医?”
他连自己妈妈都救不了,他连自己糟糕的生活都救不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就病了,可他都救不了,他还怎么救别人。
“放肆!”遆南栋看他简直失望至极,“遆彤的遗产有你一部分,有爷爷帮你守住公司简直轻而易举,不学医你还想干什么?”
遆景忽然哑然,张勋伟苍白惨淡苦求的脸就在眼前,而遆南栋恨其不争又鄙薄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他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像整整一周都没有睡眠的病人,他累得站着都是耗费心神,更何况,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他救不了眼前两个人,他无法改变面前的结局,更重要的是,他的诉求和在意,不会有人会好好听了。
那过后,遆景进入高中,他以全市第一的光环进入重点,却在三次测试中因为年纪倒一而引得众多猜测,骂名不断。
什么拿钱上学,什么贿赂考官成绩作假……
那段时间,少年天才听了比过往人生加起来都多的不堪骂声。
回到家,是更加震怒的遆南栋和失望的张勋伟。
“我要走,这里我一天都不想多待。”遆景说。
遆彤小时候曾跟着她的外婆在雰城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是一个仅仅存在于她话语中的代表回忆的地方,安逸舒适,恬静美好。
尽管她说的很美好,但是对遆景来说,无论雰城究竟怎样,他只是想要一个让他可以逃离的地方。
“你想都不要想!”遆南栋气得拍桌子,公司里呼风唤雨,在失去了女儿后还是衰老了,但依旧是雷霆之怒,“遆景,你自甘堕落,你对得起你妈吗?你不是在报复我们,你是在毁了你自己!”
张勋伟也劝:“小景……听爸爸的,好好上学好吗,我相信你前几次考试都是失误了,那一定不是你真实水平。”
遆景冷笑了一声,无动于衷看着他们,连多说的必要都没有了。
只有一次比一次差的成绩单摔在他们跟前。
他的成绩单已经差的从学校倒一往市里倒一跑了。
然后,遆南栋做出了回应,“想做废物是吧,滚去雰城,我看你能堕落到什么时候!”
张勋伟:“小景……”
遆景看也不看,从书房走出去,推开门再拉门,上的就是去雰城的火车了。
遆景在转来雰城上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茫茫然的状态。
那时候他坐了火车下来,来到遆彤幼时生活的地方,发现这城市衰败的和她描述的没有半点相像。
不过不重要,他来了,他接着做废物。
成日上课,他找不到学习的必要性,荒芜杂草长满他的生活,接着就被天天找上门来的小混混们占据了。
糟糕的死水生活竟然也繁忙起来,像是有事可做了似的。
这样的生活是墓碑,上面只刻着:还没做医生悬壶济世拯救苍生的小废物混混头遆景。
日子蹉跎着,偶尔遆景也觉得就这样了,信仰崩塌,无所事事,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未来都变得可有可无,不,他哪还有什么未来。
直到他打架寻仇打去凌阳,碰上了尤瑕。
一个爱学习的校霸,一个有方向的校霸,一个让他开始慌了起来的校霸。
他不能再这样,不能再蹉跎,不能没有方向。
他一直漫无目的着,校霸走远了怎么办。
他急着需要目标,告诉他两个人可以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可是没有,直到现在,他都没找到。
他很着急,可是他没有。
这么糟糕的他,竟然在尤瑕眼里看到了庆幸,庆幸遇见了你,庆幸没有错过你。
遆景抱着他,一直安静了很久。
“瑕哥,谢谢你的安慰。”遆景将那些涌上来的悲痛强自压下,笑着刮了下他鼻子,“偶尔可以,我听着就开心,多了就不必了,我可是你男人,校帝不用人安慰!”
在尤瑕面前,他那股吊儿郎当,或者说他以前那不羁恣意就又回来了。
尤瑕瞪了他片刻,忽然撩起一碰水往他脸上浇,“蠢!”
“恼羞成怒啊你。”遆景笑了,不甘示弱的直起腰,往他身上撩水,结果两人又在温泉池扑打了起来。
“等等等。”遆景揪着自己裤子,“瑕哥,要被你拽掉了!”
尤瑕不客气的看着他,“我安慰你干嘛,说那么多!你能不能有点自信!”
“操!还有比我更自恋的吗?”遆景无奈,“没记错的话,早上你还在骂我自恋狂。”
“自恋狂需要人安慰?”
“不需要……”
“那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这强盗逻辑啊。”
尤瑕又往下扯了把他裤子,“谁强盗?”
“我我我。”遆景揪着裤子往外看了眼,“瑕哥,别,裤真要掉了。”
尤瑕扫了眼水下,笑了声,松开手坐了回去,“又不是没看过。”
遆景穿好短裤,走过来,感慨:“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流氓了。”
“也不看看我跟谁在一起。”
“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我……”
“行了,我知道,良家妇男是吧,拿着。”尤瑕把旁边小暖炉上温着的梅子酒拿过来。
遆景打开盖子,闻了下,清香扑鼻,和他碰杯,“来,干了!祝有方向的学霸和无目标的校帝永不走散!”
“废话。”尤瑕哂笑,“赵照的好酒,让你说着根本没必要的废话浪费了。”
“那你说要不要说!”遆景笑。
“哼。”尤瑕与他干杯,高声:“我们!因为有校帝而有勇气的校霸和没目标但是拥有有方向校霸的校帝!我们!永不走散!”
说完,两人高喝一声干,迎头豪饮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