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溪年少之时，每次偷摸着做了自己不让他做的事，被发现后，就是这样的眼神。
见师兄熟睡，蔺溪利落地从窗户翻了进来，游弋嘴角忍不住牵起了笑。
蔺溪靠近熟睡的他，却什么也不做，就守在他床边，定定地看着，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过，就算此刻有人在门外静听，大概也想不到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
“师兄……”蔺溪那时候的声音还很稚嫩，游弋听到了，生出一丝对很久以前的向往。
“抱歉……”
游弋愣愣地看着蔺溪，好奇起来，蔺溪这时候年纪不大，这是做错了什么事呢？赶在他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悄悄翻窗户来跟他道歉。
他有些焦急，等着下文，这时候模模糊糊得知自己是在做梦，唯恐看到关键时刻醒了。
真想快进，游弋立在半空中，对着毫无意识的自己，和怯懦的蔺溪，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时光不待人啊，小家伙，珍惜现在吧。
等了许久，游弋看到自己翻了个身，这可把蔺溪吓得半死，险些下意识往床底下钻。
游弋看得又心疼又好笑，后来又生出落寞来。
这个小动静堪比快进键，蔺溪此番过了，骤然醒悟一般，等游弋不再乱动了，握了握拳，靠近，在游弋颊边，印下了一个吻。
第94章
游弋看着又心酸，又怒其不争，等了那么久，就这？就这？
蔺溪，你真是……好样儿的！
如果几十年后，你依然是这个样子，也就没如今这些事儿了。
不对……
游弋抬手，摸上了自己的左侧脸颊，之前被蔺溪的简陋操作惊呆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明明蔺溪亲的是熟睡的那个自己，这个自己，竟然也感觉到了……
蔺溪像是满足极了，起身就准备要走，游弋下意识留他，抬手拉住了蔺溪的手。
不对，没有拉住，游弋分明看见，起先坐在自己身边的蔺溪，确实已经离开。
但他手里还是抓住了什么，游弋睁开眼睛，蔺溪清晰完美的脸，就在自己眼前。
“师兄梦到了什么？”蔺溪对他笑了笑。
游弋呆愣片刻，骤然松了手，坐起身来，抬手扶额，深呼吸起来。
蔺溪跟着起身，帮他整理额前凌乱的发丝，游弋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来不久。”
蔺溪今日看起来十分温柔，“我这一觉，睡得可真长。”
游弋想起自己和林彤所做之事，有些心虚，抬眸看过去：“这些时日，我不在你身边，却深知你所遭之事，所遇之人，你是该好好休息了。”
蔺溪看起来并不在意，执着于之前的问题：“师兄刚才梦到了什么？”
提起这个，游弋眼前立刻浮现出青春尚在的少年郎蔺溪，对着他不敢说真心话，背着他受了那么久，却也只敢亲那么一下。
“梦到了一个胆小的小混蛋，趁我睡着时……”游弋凑上前去，语气暧昧：“……守了我许久，最后，却只是亲了我一下，就逃走了。”
“逃走了吗？”
蔺溪一开始还是满眼的迷茫，后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笑着问道：“师兄不是把他抓住了么？”
游弋暗暗瞪了他一眼，“没有，当时没抓住，是后来才抓住的。”
蔺溪微微颔首，“是了，师兄从来没想过要抓住他，他是自己送上门来，来自首的。”
游弋心跳不规律起来，扁了扁嘴，“别跟我在这儿逗哑谜了。”他看向地面，两三秒后，重新躺下，“我没睡醒，再睡个回笼觉！”
蔺溪没有阻拦他，游弋以为蔺溪也重新躺下睡着了，或者……周围这么静，其实蔺溪已经离开了？
这时候出现了蔺溪的声音，游弋放松的心脏立马揪了起来：“师兄喝酒从来不会醉，那一日，我使了个小法子，才让师兄醉了的。”
游弋微微偏头，竖起耳朵来。
“我那时瞒着师兄做了不少事，师兄想不想知道？”
嘁，不就是偷偷亲了一下么，当他不知道？他都看到了好么。
“师兄当真不想知道？”
游弋觉得蔺溪在故意诳他，可是，除去他抛来的事件本身的诱惑力，游弋更想知道蔺溪使了什么小法子，是可以让他醉倒的。
“那我出去了，师兄好好休息。”
游弋一把拽住了蔺溪的手，蔺溪闷声笑了起来，游弋发觉蔺溪显然知道自己一早会拦下他，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自己也不端着了，起身坐好，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那时修为低，怎么可能使什么小法子让我醉倒？我不信，你骗我。”
“那时我修为是低，但脑袋不笨。”蔺溪微微叹了口气：“我在一位修者那里得了灵药，放入酒中，足以让师兄喝醉，并且毫无察觉。”
游弋无语，“那时你并没有多少余钱吧？做这种小动作，也还真是难为你了。”
蔺溪垂眸，“师兄怕是忘了，那段日子，师兄出去不愿意带着我，我还以为，师兄对我起了疑虑，心中着急，回到无南宗后，师兄整日与酒为伴，我又猜想师兄有什么心事，唯恐师兄是爱上了某人，愈加心烦意乱，所以慌不择路……”
“你对我的误解……”游弋沉声道：“……还真是多。”
游弋这个解释来得晚了许多，好歹是来了。
“在你之前，我并未爱上过其他人。我那时只是想家了，你大概不会理解，在这里停留的每一天，都距离我家太远太远，想家这回事，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一次，与你无关，也与其他人无关。”
蔺溪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游弋。
这个话题很尴尬，蔺溪知道，游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认为，事到如今，如果这些事情还不能摊开了跟蔺溪聊聊，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了。
“蔺溪，我很想回家，那时我对你，虽有不舍，却跟如今不同，你明白吗？”
蔺溪眼神微动：“那师兄，如今，愿意为了我留下来吗？”
“我不知道。”游弋微微咧嘴，笑得不怎么好看：“我也总是在想，愿不愿意，我不愿舍下你，却也没办法舍下我的家人，蔺小溪，我不属于这里。”
“我舍不得师兄。”蔺溪轻声道，游弋张了张嘴，再没说出什么话来。
林彤对蔺溪所施的，也只是个小把戏。
游弋一度以为，瞒不了多久，蔺溪大概一醒过来，就会知道来龙去脉，或许还会大发雷霆，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蔺溪……就像是不知道自己的睡眠时间被刻意延长了一样。
“我们回映雪山吧。”
游弋主动提出离开这里，蔺溪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凌桓离雀跟着他们走，游弋蔺溪去哪儿，凌桓离雀就去哪儿。
一路上，游弋总是忍不住盯着那两个小家伙出神。
凌桓对离雀很好，好到游弋虽然不愿意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但几乎已经确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离雀不谙世事的样子，游弋总是回想起那日发现的那些，死状惨烈的尸首。
人和妖的对峙，有时没有想象中那般复杂，就像当时的离雀，它并没有真的想对谁痛下杀手，只是天性使然，从心底认为别人可能会杀了自己，那么便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就像现在，离雀已经不是单一化的妖怪了，身边没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那么离雀也可以变得温顺，变得和善，变得小鸟依人。
他所倚靠那人，便是凌桓。
只是……游弋想到，自己若真能回去，听从了计允的想法，将蔺溪的世界就此覆盖的话，凌桓和离雀，也就四散天涯了。
林彤跟在最后，这几日几乎不言语，游弋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人也不讨论，也不找机会单独相处了，就各自烦恼各自的。
上学时候就学过了，历史的长河中出现细小的变化，会引起千变万化，后续发展也会随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变化而产生必要的变化。
若能回到最初，能改变一切，那么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算什么呢？
游弋自嘲地笑了笑，他此番的任务是要将蔺溪拉回正途，他连这个都做不到，还妄想去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么？
“师兄，是想到了何事忍不住发笑？”
蔺溪在身边关切地问道，几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游弋一人身上。